那天他闯裴府内宅就是邪君疑心裴赋私下有什么动作,当夜不在宅子里,哪料裴赋不仅在,裴夫人还让他丢了那么大的人。事后,钱名贵觉得裴赋不会放过他,却不成想,他云淡风轻地把事情揭过去,就送走了他。
如今想来,他突然觉得不妙,汗如雨下。
“小的,小的也不知情。”
黑影阴恻恻看着他,黑色的袍袖垂下,无风而荡,声音冰冷如钢针摩擦在铁锅上,沙哑难听。
“如非你指引,他们会怎找到卢龙塞的山洞,害得本君仓促离去,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如非你背叛,这封六百里加急直报京师的文书,又怎会说消息出自你口?为你请功?”
钱名贵脊背上布满了冷汗,心里咒骂了裴赋一百八十遍,在邪君面前又不敢放肆,只能不停叫屈求饶:
“小的,小的,着实不知。小的从来没有,告,告诉过裴赋。是他,是他在胡言乱语,陷害于我……”
他说得有些心虚。
若说胡言乱语,裴赋确实找到了卢龙山洞,毁了邪君积攒的“上灵宝贝”,说不定还会影响邪君飞升。
若说陷害,那岂不是说裴赋早就知道这封公文会落入邪君手上?
难以自圆其说,他只能重重磕头,以表心意,请求邪君不要降罪。
山洞里大片大片的黑暗,邪君近前,走到高台的边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不是裴赋。”
不是裴赋?钱名贵一头雾水,抬起头去,一张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邪君大人,那他是谁?”
黑袍人冷笑,袍袖带出一阵冷风。
“本君今日刚得到消息,他正是称病不出无乩馆的锦衣卫指挥使——赵、胤。”
啊?
钱名堂脸色唰白,怔怔看着黑袍人不知所措。
“怎,怎么可能呢?这,这赵胤怎会那么大的胆,冒充裴赋前来青山?邪君大人,此事当真与我无关,无关啦。”
黑袍人走到燃烧的铁锅旁边,从中抽出一根烧红的烙铁,走到钱名贵面前,指向他的脸。
“县太老爷,你让本君怎么信你?”
钱名贵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变得冰冷。
他恐惧地看着面前的黑袍人,双手撑地慢慢往后退。
“邪君饶命,饶命……”
黑袍人步步紧逼,面具下幽深的双眼如若嗜血般通红。
“杀——”
那声音又幽幽地道:
“留了他,就留不得你了。”
————
这是个奇异的夜晚。
街口的戏唱到三更方罢。
青山镇五里外的飞仙道观,深夜突发大火,烧到天亮方休,观中道士道童居士多人罹难,消息传到青山镇,钱县令痛哭流涕,甚为哀恸,当即派了衙役前往飞仙观查实火情,收殓尸体。
可是,痛哭归痛哭,为他爹贺寿的戏还是照唱不误。
他家占据着街口,来往官道据口,但凡要往京师,必从这条路过。
得到消息,赵胤脸上没有表情,时雍内心的不安却越发扩大。
飞仙观的火烧了一夜,如赵胤所言,当天夜里得到消息,他们也没有睡好。
天未大亮时,几道黑影如闪电般从裴府后门掠入院子,进入书房,推窗轻巧地落在赵胤面前,站直一非,抱剑行礼。
“大人,庚字旗兄弟晚来一步。”
长夜不安,为护太子和主子安全,谢放、朱九、白执、许煜等人轮番值守,看到突然齐整整落到面前的几个年轻男子,除了常年跟在赵胤身上的谢放,其余几个侍卫都有点心惊。
“爷,这,这是……”
赵胤修长的指尖撩了撩衣袍,在首位坐下,目光打量着众人。
“你们自行介绍一下。”
几个年轻男子朝谢放朱九等人抱拳。
“在下十天干庚字卫庚一。”
“在下十天干庚字卫庚二。”
“在下十天干庚字卫庚五。”
“在下十天干庚字卫庚六。”
朱九听得瞠目结舌。
“十天干”他不是第一次听说,前任指挥使也就是他们主子的父亲甲一,就是“十天干”之首。他们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排序。这些人各领一卫,手底下分别有一支队伍。队长称为甲一,乙一,丙一,以至类推。
十天干人数不多,成员可以因各种原因被替代,但组织极为严密,一代代传下来,替换成员的规则却不为外人所知。
传闻,十天干来无影去无踪,个个身负绝技,精挑细选,曾在先帝爷起兵靖难时立下汗马功劳,是先帝爷心腹中的心腹。因此,先帝爷坐上龙椅,重置被洪泰帝废止的锦衣卫时,这会把大权交给甲一。
甲一真名叫什么,很少有人知道。
便是连他的儿子,也是随了先帝爷姓赵。
而眼下,除了为人熟知的甲一,剩下的乙一、丙一、丁一、戊一、己一、庚一、辛一、壬一、癸一和永禄爷时期的他们,还是不是同一人,外人不得而知。
因为这些名字,原本就只是一个代号。
如今,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突然出现这么多在面前,着实让朱九等人目不暇接。他们知道爷有自己的秘探和暗卫,连他们这些贴身侍卫都不能完全知情,而最知情的谢放又是个锯嘴葫芦,是绝对不会往外吐口半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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