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种猥琐的打法,竟然十分好使,一天下来,把巴图惹得直跳脚,愣是过不了孤山。
如此一来,魏骁龙也得趣了。
他致函赵胤,“此计甚妙,大都督英明睿智,末将拜服。”
赵胤回信:“援军还要不要?”
魏骁龙复函:“要。”
赵胤:“没有。孤山险地,易守难攻,七座要你顶住七日。少一日,提头来见。”
魏骁龙:……
没有援军,那你问个卵蛋啊!
但他不敢这么对统帅说话,只能长叹一声,言词恳切地复函:
“末将必坚守孤山,纵使以我之血祭山河,也在所不惜。然则,望大都督明鉴,提头来见末将万万做不到,顶多变成厉鬼入梦,向大人辞别。”
赵胤:“准了。”
魏骁龙:……
孤山战事胶着,对一心速战战决的巴图来说,是沉重的打击,对大晏而言却有百利。
先前仓促应战导致的诸多问题,在这几日里,赵胤都得以腾手完善。武器、粮草等军需也全部到位,兴州、开平、建昌、东胜等地调来的援军也陆续抵达。
如此,再进行整兵应敌,就变得游刃有余了。
巴图以骑兵压境,突然袭击,在人数上和准备上,都力压晏军,可是,孤山数日,马蹄却始终破不了孤山,兀良汗士气渐渐低靡浮躁。
这几十年来,巴图随阿木古郎在草原上与各个游牧部落间多有交战,百战百胜,对行军打仗多有心德。但那些都是面对面地激战,拼的是悍勇,他虽也修习兵法,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法。
晏军不仅游而不战,那魏骁龙甚至越发来劲。
他带领的一干晏军,就像山中的兔子似的,一打就跑,就像头上虱子,怎么都抓不着,不仅如此,晏军每每还会留给他们一些字条。
譬如:
“漠北草原那么美,你却惦念我娇媚”
“寒风乍起,汝娘盼归”
“天下风光千千万,一生哪能看得尽”
“毡帐冷,无余被,回首漠北离人醉”
“大晏河山虽是好,不如家乡儿娘笑”
“北风切,情难绝,问君多少离别泪”
“古今战事,不论荣辱,入侵必亡”
“……”
一开始兀良汗兵看了字条,嘲笑晏军只会做娘们儿样子,只通风月,不会打仗。
可是,随着战事在孤王胶着,兀良汗没有了刚开始那种势如破竹的优势,再看这些小字条,许多人便生出了惆怅。
要入冬了。
入冬后的漠北草原极为寒冷。
毡帐够不够暖不暖?
被子够不够厚?
炭火够不够御寒?
老娘娇妻和孩子,有没有吃,会不会冻着?
孤王越是打不下,兀良汗军队里的丧气就越重。反之,晏军得到支援,士气高涨,好几次小股作战,也敢短兵相接的肉搏,还有赢面。
巴图大骇,不再像刚入松亭关那样一路推进,也不再强行进军孤山,他痛定思痛,反思复盘,发现中了晏军诡计。
一令下,兀良汗退后十里,驻扎在孤山以北,修整军队,以图后计。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有勇,且有谋,不会意气用事。
但是战事不妙,脾气本就暴躁的巴图,更是狠戾了几分。为了不让大军产生退意,他下令斩首了几个在营中鼓吹退回去过冬的将士。
二皇子来桑见此情形,临夜敲开帅帐。
“父汗,儿有一计。”
巴图正在气头上,闻言皱起眉头。
“说说看。”
来桑心知父汗看不上他那点军事才能,但不要紧,他会证明给他看。
来桑低头道:“兀良汗长于骑兵,但火器也是一绝,父汗何故不用?”
巴图一听变了脸色。
他看着来桑,神色莫辩。
“火器已被先汗王毁去大半,为父也在先汗王面前发过毒誓……”
来桑一笑,“父汗太重情义。毒誓若能应验,这世上还有人在?”
————
烽火狼烟里,暂时的安静并不会让人彻底放松。
反之,突然的安静,反倒催生了紧张,让人们血脉贲张,亢奋又惊惧,激情又后怕。
炙热的战火席卷永平府,铺天盖地全是与战争有关的消息,巴图还没有打进来,卢龙这座城池却已被点燃,能远走避祸的百姓早已拖有带口离开,没处可去的人们纷纷关门闭户,就连前几日热闹的茶楼酒肆,都歇业了大半。
时雍入住大晏军营,赵胤对她管得极严,不许她去营中闲逛,除了为他端茶倒水,针灸推拿,根本无事可做,直到她旁听了几次战局,为赵胤献出“游击之战”和“攻心之策”,这种悲催的“奴隶生活”终于到头。
赵胤讶异于她的足智多谋。
更震惊于小小女子,竟有孙子之才……
来自于他的疑惑目光,时雍自是感受得到。
她其实受之有愧,但又不好告诉赵胤,这些东西只是“借用”,是她根据当前形势做出的一种基于后世来客“见多识广”的本能触发,并不是她真的会排兵布阵,不仅没有孙子之才,连老子的见识都没有。
当然,能让赵胤佩服自然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