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愕然抬头,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我嘴上有东西吗?”
赵胤眼底情绪复杂,但很快敛住,“没有。”
时雍笑笑,“我吃相没你那么斯文……”
“没关系。”
这音调凉薄如常,时雍却听得额际微跳,心窝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抬头,朝他莞尔一笑,又垂下眼皮安静喝汤。心里忖道:好像今晚什么都搞反了?
往常都是她盛汤布菜,为他准备洗漱水和擦嘴的。
今儿为何他心甘情愿帮她盛汤了呢?
时雍不时抬头瞄赵胤,他安静地吃着东西,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坐得挺拔又端正,若非亲眼看到,怕是任谁也想象不到,杀伐果断的锦衣卫指挥使,会这么斯文俊美吧?
此时已是深夜。
天又下雨了,窗外有呼啸的风声。
吃饱喝足的大黑趴在桌子底下,似乎睡着了。
火光摇曳间,碗筷偶尔碰撞,清脆,悦耳。
房里没有一丝大战前夕的烦闷和压抑,却像是某个寻常人家的小夫妻,围炉夜膳,岁月静好。
咚咚咚!
沉重的响门声,将静谧打破。
时雍从臆想中抬头,俏颊微红。
赵胤皱眉,扭头望向门外,“何事?”
外面传来魏州的声音,带点焦急,“大都督,伙房那边死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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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时雍才来过营中的大伙房,熟门熟路,可是赵胤选择的住处是卢龙塞比较偏远的营房,从这边走过去,还是得费些工夫。
夜风很大,时雍撑着伞,还是抵不住飘过来的雨丝,打在脸上凉丝丝的。
“走这边。”赵胤拉了她一把。
时雍一怔,人已经被他拉到了右边。
雨是从左边飘过来的,湿了赵胤半副袖子,可时雍换了个方向跟着他,由于身高的缘故,冷风和细雨都吹不到脸上了。
伙房还是白日里的样子,杀过猪的血迹还没有处理干净,随处可见。
一走进去,时雍就皱起了眉头。
血腥味极重,分辨不出是猪的,还是人的。
赵胤沉下了眉头,“人呢?”
“里间。”
大伙房很宽敞,里面还有一个小厨房,营中有些将校会来开小灶。时雍白日里就观察过,在那个厨房的旁边,还依傍着建了一个茅房,方便处理污水,也为营中将士方便。
走进去,地上湿洼洼的,有水渍,也有血迹。
灶台很宽,上面横躺着一具尸体。
乍一看,时雍还以为是个女子。
他一头长发披散落下,头对着门,身上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肚兜,双手和双脚被粗绳捆绑着,下身没有一丝衣物遮体。
第176章 男死者的肚兜
大地已然沉睡,四周寂静无声,冷风从门口吹进来,灯芯晃晃悠悠。听到消息,又有几个将校匆匆赶来,小厨房里的人越来越多,全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说话,像一具具人形木偶。
杀人现场阴森恐怖,触目惊心!
“是谁杀了他?”
良久,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时雍望过去,正是白日里不让她进伙房的那个老兵。
“你认识?他是谁?”
老兵看看赵胤的脸色,又看看时雍,一张苍白的老脸无措而惊恐,声音说得低低的。
“他是伙头兵马横。我晚上去睡那会儿,他还躺在我边上说荤话……”
伙头兵都是睡大通铺,挤一块暖和。这个老兵姓牛,大家都叫他老牛。马横刚到伙房当差就跟着他,两人较为熟悉。据老兵交代,他刚躺下不久,马横说伙房里什么东西没有收拾好,就掌了灯起来看。
晚上营中加餐,他们带了菜带了酒,偷偷喝了点,大家都有些犯困,没洗就倒头睡下了,谁也没有管他。
老牛睡了一觉起来方便发现马横没有回来睡,这才奇怪地过来查看,一眼就看到马横的尸体摆在灶台上,还穿着一件女子的红肚兜,衣裳也不知去向。
在魏州的示意下,两个士兵已经把马横的尸体从灶台抬了下来,平放在地上,还在他的身上盖了一件衣袍。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也没有结果。
魏州看一眼,叹了口气:“抬走吧。”
“慢着!”
“慢着!”
时雍和赵胤异口同声。
言罢,二人互望一眼。
赵胤目光深邃,时雍勾唇一笑。
“大人,我去看看。”
马横尸体是几近赤裸的,赵胤皱了皱眉,看向她一身的男装,没有拦她,在旁观众人不明就里的情况下,点了头。
时雍蹲身,低下头查看。
马横的伤口在后背,一刀致命。
时雍让人在伙房里外寻找,没有看到凶器。又让老马去点了一下信房的刀,果然少了一把剔骨刀。
“那把剔骨刀,应该就是凶器。”
“这件肚兜是死后被人换上去的。”
时雍此刻的样子是个清俊的少年郎,在众人眼里绣花枕头不中用的小白脸,看她平静地翻看尸体又指挥老牛做事,一群汉子闷头不吭声,但目光已有异色,心头已有怀疑。
“你怎么知道?”
听到有人问,时雍没有抬头。
“当你在凝视尸体的时候,尸体也在凝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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