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宋香当初为嫁刘二郎做的丑事,王氏心里便有些不痛快,嘴快得像放鞭炮似的。
“退亲怎么了?谁爱笑话谁就笑话去呗。咱们家让人笑话得还少吗?大姑娘十八岁还没人家都挺过来了,小姑娘退个亲算什么……”
“娘,我不退婚。”宋香听了许久,终于插上嘴,眼皮都不抬,嘴咬着筷子思忖半晌,幽幽怨怨地道:“一女不事二夫,既是许了人家,哪有退亲的道理?”
“你就是喜欢刘二郎那小白脸吧?”王氏噼里啪啦一顿数落,宋香闷声不言,等王氏的嘴巴好不容易停下,她才瘪了瘪嘴。
“刘家老爷去了,夫人不管事,二郎学问好,我过去就是做少奶奶享清福的。刘家再不济,总比给人家做妾要强吧。哼!”
说着她放下筷子,扭身子出门了。
王氏愣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话里有话,是在损阿拾呢。
“这死丫头,皮子又造痒了。说的是什么话?你给老娘回来!”
宋香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不出来,也不出声。王氏弱弱地瞄时雍,心思转得快,怕得罪她,时雍倒好,毫无反应地吃着早饭,就像没有听见。
王氏问:“你……就没什么说的?”
时雍脑子里全是案子,她的格局和宋香这种小女儿家本就不同,根本就不爱计较这种宅门小事,闻言抬了抬眼皮,想半晌,她皱眉用筷子敲敲咸菜碟子。
“腌菜缸子得加盐了。有点淡。”
王氏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等饭桌上人都走光了,王氏揪住要回房的宋长贵,突然抹了眼睛,“宋老三,自打嫁给你,老娘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天老爷,我怎地如此命苦……”
一听她要发作,宋长贵赶紧抽回袖子。
“你先说服你闺女,她若同意退婚,我想办法。”
“我闺女,不是你闺女!宋长贵,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整整半日,王氏都不肯消停,时雍回房补了个,离开家的时候,还能听到王氏逮住宋香在破口大骂。
她失笑摇头,招呼大黑上了马车。
予安看她心情不错,笑吟吟道:“姑娘,我们去无乩馆,还是锦衣卫?”
时雍抬了抬眼皮,“顺天府衙门。”
予安意外,但没有多话,“哦。驾——”
宋长贵怕王氏唠叨,吃过早饭就过衙门来了,他亲自同宋辞一道去验了刘荣发的尸身,可是得出的结论与那日相同,窒息死亡。
时雍完全相信宋长贵这个老仵作的判断,她若不是太困,原是要同宋长贵一起来尸检的,可如今他们已然二次复验,她若再执意尸检,就显得不尊重甚至是瞧不起宋长贵和宋辞的本事了。
沈灏和周明生几个捕快都在胥吏房。
大家讨论案件,神色都有疑惑。
“难不成刘荣发掉入粮仓前,就已窒息死亡了?不对。若是如此,他嘴里和鼻孔的异物又如何而来?”
时雍笑了一下,侧头叫予安。
“我做了个有趣的测试,给大家演试一下。”
予安端上来几筒粮食,放在案几上。有稻谷、大豆、花生等,体积相当,几种粮食在筒子里处于同一水平位置。
时雍拎起一个秤砣,逐一丢进去。
在稻谷花生里,秤砣最多砸出一个坑,秤砣身沉下去大半,最深的是豆子,但也没能没过顶部。
“当然,这个深浅和我使的力度有关,刘荣发那么重的一个人,肯定效果是不能的。但是呢,可以确认一点。他掉入粮食后,是清醒的,因为挣扎才会导致他越陷越深,直到完全没入大粮仓的底部,窒息而亡。”
沈灏:“还是昨日的问题,若他当时是清醒的,为何会规规矩矩由着那个机关将自己推入粮仓?”
时雍睡醒一觉,容色清亮,言语也爽利,闻言并没有被质疑的不悦,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沈灏。
“这个很简单。我睡着时不清醒,我醒过来不就清醒了?”
沈灏是聪明人,一听这比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有人用毒控制了刘荣发?在他走入粮仓,掉入机关后便晕倒过去,直到严文泽进去,触发机关,将他推入粮仓后,他就醒过来了?”
时雍:“没错。”
沈灏想了想,摇头,“毒物不是人,怎会那般听话?要人晕时就晕,要人醒时就醒。人为如何能控制,刚好掐准时辰,等严文泽赶到,触发机关,再让刘荣发赶巧醒来?”
这绝对是个大难题。若没有在天神殿看到邪君那些“毒物”,时雍也怀疑世上有人可以办到。
但是,时雍来自后世,与沈灏等人意识不同。在他们看来的“神话般的不可能”,在她看来,都是可以实现的。在后世,好的麻醉师都能根据人的体重、药物剂量等指标,综合控制麻醉时间,而且十分精准。
“没有什么不可能,这个凶手十分强大。”时雍不好说得太细,只是笑了笑,“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若不然,这个案子就没有凶手,只有鬼神了。”
众人沉默。
周明生倒吸了一口气。
“我倒宁愿是鬼神。”
是鬼神倒也罢了,不是鬼神,那这个凶手简直强大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当是多么令人可怕?
沈灏和宋长贵都接受了这个推论,根据尸检和现场探查,也确实找不出更有力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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