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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胤看着他,眸色沉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魏州没有看赵胤,声音很轻,“谢放将礼单亲自交到我的手上,亲口告诉我,这是大都督的意思。”
    说到此,他不知是懊恼还是难过,重重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因贱内之死,大都督得罪了定国公,定国公又是陛下心腹,属下想,此事既然因属下的家事而起,属下就必当为大都督鞍前马后——”
    缓一口气,魏州抬头,双眼赤红。
    “当然,属下也有私心。若是大都督问鼎天下,那属下前途必不可限量,何愁不能光宗耀祖?是属下傻了,钻牛角尖了,脑子像中邪一般认准了这事,便再不做他想,一意孤行。”
    魏州在绣春刀的刀锋逼迫下,说了许久事情,他的心路历程,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到最后甚至有些不解地反问赵胤。
    “皇帝天命将尽,满朝文武忠则忠矣,可又有几人能掣肘大都督?江山唾手可得,大都督何不顺水推舟,从了兄弟们追随之心?”
    唾手可得!?
    这万里江山,这天下臣民,岂是那么好左右的?
    相识多年的兄弟,同甘共苦过,舍生忘死过,历经那么多的腥风血雨,魏州对赵胤当真是不了解?难道赵胤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不足以让魏州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时雍听到魏州都到这时了还来撺掇赵胤借机夺位,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嘲弄。
    “魏镇抚看到那几根圆木了吗?”
    她指的是牢门的圆木。
    魏州不解其意,看着她不说话。
    时雍道:“同样都是木头,又都长得又圆又木,这几根圆木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监舍里守着死囚,而其他木头却可以做栋为梁,保大厦永固。你能说,这几根木头它就不是木头吗?各有各的命数,各有各的选择,魏镇抚可懂了?”
    魏州沉默许久。
    “懂。大都督是大厦之栋。属下便是这几根木头,是属下痴心妄想了。大都督——”他小声地道:“属下不会连累你,说一力承担便一力承担。纵是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吐露半句…”
    “本座不会要你死。”赵胤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分情绪,却坚定有力。
    魏州闻言愣住,看他许久方才讷讷地道:“大都督!?”
    “此事,本座定会查清。等着吧。”
    赵胤看他一眼,收刀入鞘,待那抹寒光离开脖子,魏放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又轻轻叫了两声,可赵胤头也没回,大步迈出监舍,径直离去。
    甬道里的风幽幽拂来,魏州打了个冷战,他身上有伤,穿得单薄,风一吹,浑身冰冷,而远远的又传来赵胤吩咐盛章的声音。
    “给他找个大夫!”
    相隔很远,赵胤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魏州的耳朵,他紧紧地抱住双臂,慢慢地倚靠在墙上。
    在他旁边的监舍外,时雍一个人站了许久,也看了他许久,这才慢慢跟上赵胤的步伐。
    飞雪裹重楼,枝头落玉屑。诏狱的房顶白茫茫一片,树木上的雪团长得如棉花团一般,一朵朵白生生地绽放在,雪中的世界洁净一片。
    马车徐徐往前驶去,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时雍淡淡地哼笑。
    “大人信他的话?”
    赵胤端坐如初,大黑的头放在他的脚背上打盹,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可时雍知道,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不信。”赵胤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时雍的脸,“事到如今,本座还能信谁?”
    若是魏州没有问题,那谢放就可疑了。
    可能是先入为主,时雍与谢放接触得多,理解也更多,更愿意相信谢放。
    闻言,她轻哼一声,“魏州说的那些事情,叙事虽充分,理由却牵强。”
    她放下一只手,撸着大黑被养得越发光滑柔顺的背毛,慢吞吞地道:“这么大的事情,他单凭一封手书,便一力策划、组织宫变?把锦衣卫和十天干拖出来打头阵,将大人架到了烹油的烈火之上,却不问大人是不是当真有所图?这是为大人好?实难置信。”
    赵胤双眼微阖,“嗯。”
    时雍道:“这人心机颇深,目前也不好枉下定论。也许是魏州自有私心,假借大人之名行事,也许是他笃定大人确有反意,想推大人一把,让大人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也许……”
    她转头,澄澈的目光里荡过一抹幽光。
    “也许,他也只是受人指使。”
    除夕之变,凶险万分,若非定国公和魏骁龙的出现,若非赵胤及时赶到,现在是什么情况还真不好说。
    时雍想了想,又道:“比起去猜魏州有什么心思,大人不如花点时间鉴定一下,那是不是你的亲笔手书?”
    赵胤的脸沉了下来。
    若是“亲笔手书”还用鉴定吗?
    他以为时雍是不信任他,时雍却望着他的冷眼,微微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无论如何,此事大人确有嫌疑。如果此刻万岁爷没有昏迷在良医堂,而是高坐在奉天殿,那么今日在诏狱大牢的人,可能就不是魏州,而是大人您了。那么,大人是不是也要想一想,如何向万岁爷交代这亲笔手书的事情?”
    谈笑间,她言辞犀利,却意有所指。
    “大人好好想想吧,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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