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道:“没有追查那伙人贩吗?”
宝音双眼通红,满是恨意,“查了。他们已是将人倒手几次,谁也不知从何处而来,她这几年又在何处生存。”她又抹了抹眼泪,“唯一能让我稍稍心安的是那贩子交代,买到囡囡时,她衣着干净,细皮嫩肉,似是没受过什么苦……”
当真是一桩纠结官司。
天下之大,时间延续数年之久,确实难查。
时雍同宝音聊了许久,等宝音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委婉地问出她最关心的话。
“民女斗胆一问,殿下寻回通宁公主是哪一年?”
宝音思考片刻,“光启九年夏天……”
“这样啊。”
时雍听着略微有些怔忡。
她听宋长贵说起过,傻娘是光启七年冬天不见的。
那一年,京师下了很大的雪,宋长贵出门前,再三叮嘱傻娘不要乱跑。傻娘平常很听话,几乎从不出门。可那天等宋长贵下差回来,屋子里只有嗷嗷大哭的阿拾……
时间差了整整两年。
第464章 定下婚期
在长公主府上逗留到黄昏时分方才离开,还吃了一顿府上大厨掌勺的全素宴。豆腐、瓜果蔬菜等做出了不同的口味,甚至还有肉味,时雍吃完赞不绝口,不得不感慨人类伟大。
这时她才知道,长公主已经吃素许久,厨子为了在她的饮食里变出花样,也是煞费苦心。时雍一时兴起,即兴说了几道常见的素菜做法,宝音一个开心,便给了她不少赏赐。
用餐时陈岚没有出来,她今日大喜大悲,情绪极不稳定,喝了药就在丫头的服侍下睡了。时雍离开时,特地前去瞧了她一眼,内心百感交集,离府许久还没有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雪化后的天气,寒冷异常,大风从长街呼啸而过,吹得马车篷顶扑扑作响。
车上没有生炉子,冷寂一片。
赵胤全程在公主府相陪,没有问时雍究竟,这时瞧她闷不作声,赵胤也只是静静拉过她的手,捂在掌心,又放在膝上,整个人端直而坐,沉默不语。
时雍侧目望去,“大人。”
“嗯?”赵胤缓缓张开手臂,将她揽入臂弯里,“冷?”
时雍摇摇头,贴在他的肩窝上,脑子里千头万绪,想了许久,才用一种不确定的声音道:“通宁公主之事,你可知情?”
赵胤低头看她片刻,掌心在她肩膀上捏了捏,“当年知道一些。”
时雍道:“堂堂公主尚且如此,何况我娘?兴许这一生,我再也瞧不到她了。”
她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疲惫,还有浓浓的伤感,赵胤听了,眉心紧锁,低头瞅了她片刻,轻声一叹,“你这女子。”
时雍抬头,“我如何?”
赵胤眼神带着几分无奈,懒懒道:“本想等些日子再告诉你的,奈何你这狐狸,狡猾之极。”
“嗯?”时雍眉尖微蹙,假意不知,“民女哪里错了,还望大人明示,哪有骂人是狐狸的?”
赵胤哼声:“本座怀疑通宁公主就是当年宋家胡同走失的傻娘。”
时雍心里咯噔一下。
怀疑归怀疑,得到赵胤的肯定感觉又另当别论了。
“那大人为何不说?为何不告诉长公主?”
赵胤眯眼看她片刻,突然托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上揽了揽,突然冷声问:“阿拾,本座问你,是你如今的安宁紧要,还是认亲紧要?”
时雍微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赵胤沉吟片刻,说道:“若确定此事,你父亲……也就是宋长贵宋大人将罪无可恕,宋家那一大家子恐怕也要受牵连。你如今的安宁日子,将会被全盘打破。阿拾,这当真是你所期望的吗?”
时雍没有料到他会如此问。
更没有想到赵胤会为了她,想得如此深远。
在刚才之前,她其实都没有想过,若她宋阿拾当真是当今通宁公主的亲生女儿,将会带来怎样的巨浪滔天。
“有一件事,你恐有不知。”赵胤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当年朝廷暗中追查通宁公主下落,顺天府衙门也曾接到协查令。”
时雍瞳孔微缩,似是猜到了什么。
“我爹他知道的?”时雍想了想,道:“我爹虽说在顺天府衙门任职多年,但朝廷密查通宁公主下落,与他捡到傻娘,已间隔数年之久。就算他曾在衙门看过公主画像,也未必还能在多年后,记得那一副长相啊……”
赵胤叹息:“阿拾,你想得太简单。这么认为,长公主会这么认为?等有一日今上醒来,他又会不会把你父亲当成通宁公主受此劫难的罪魁祸首?你父亲办案捡回一个女子,怎么不交由衙门处置,而是私自带回家里,还趁女子意识不清,占为己有。单凭这一点,你父亲脱得罪吗?”
时雍哑然,抿了抿嘴唇:“原来这才是大人不告诉我的苦衷?”
赵胤双眼幽深,浅浅的呼吸仿佛带了一丝凉意,“为了维护公主的名声和皇室威仪。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时雍心下一窒。
黑色的帘帷被大风刮出一阵刺耳的沙沙声。天渐渐黑了下来,马车缓缓行走在京师城里,夜幕下的京师安静一片,马蹄踩在青砖石上传来的嗒嗒声,仿佛一种泼天而来的压迫感,令她难以呼吸。
原以为揭开这层迷雾,从此就能往好的方向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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