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时雍朝着他笑,二人对视,默契十足。
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德性,什么样的人,无非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爷!”车帘外传来谢放的声音。
他似乎有些犹豫,语气略略迟疑,“属下看到乌婵姑娘了。”
乌婵?
赵胤没什么反应,时雍却迅速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猛地撩起帘子看去,“乌婵在哪里?她怎么了?”
若是寻常的情况,谢放不至于这么出声提醒,既然这么说,肯定就是不同寻常了。
谢放望向街面,皱眉对时雍道:“我见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河道那边去了。”
这条街临着河道,离倚红楼也很近了,因此街道两侧到夜晚尤其热闹,谢放能在人来人往中发现乌婵着实不容易,因为很不巧,乌婵也同时雍一样,穿着一身男装。
乌婵在乌家班里常与男子打交道,个子又高挑清秀,穿男装向来飒然好看,可是今夜的她,神态颓丧,看着表情有些狼狈。
时雍是下车跟上去,在河道边找到乌婵的。
她蹲在石栏上看着暗夜里静静流淌的河水,任由冷风吹拂她的衣袍,一动也不动,时雍走近身边,她都没有察觉。
“婵儿?”
时雍唤了她的昵称,低低走过去圈住她,乌婵来不及反应就被时雍从石栏上拽了下来,怔了怔,看到她严肃的面孔,苦笑。
“你干嘛,以为我要自杀么?”
时雍平静地道:“不至于自杀,就怕你失足。”
相知相惜的朋友,不必说得太多也能理解对方的想法。乌婵听出时雍话里的关心,也不隐瞒时雍自己内心的困境。
“阿时……”
她又慢慢地蹲下身去,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心里还是惦记着燕穆,怎么办?我忘不掉他。可是他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我。”
时雍皱皱眉,拉起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要嫁到定国公府?既然决定了,就放下过去吧,不然,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乌婵突然抬头,目光有些说不出的伤感,“燕穆喜欢的人是你。阿时,是你。”
时雍微怔。
乌婵看她不说话,双唇紧抿,轻轻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
“阿时,我没有为此生你的气,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发现他喜欢的人是你,我心里怪别扭的。好像比他喜欢别人还让我难受。”
顿了顿,乌婵突然环着她。
“因为他喜欢的阿时已经不在了。喜欢别人,他还有机会,喜欢阿时,他上哪里去寻?你说,他是不是比我还要傻?”
时雍拍拍她的后背,“你是个坚强的女子,婵儿,我相信你能走出来。”
乌婵问:“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吗?”
时雍看着她的眼睛,摇头。
乌婵轻轻一笑,“我看到他收藏了你的东西,很多很多,满屋子都是与你有关的东西,还有你的画像……阿时,燕穆对你入了魔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对你吐露过一句,对不对?”
从来没有。
一句也没有。
在时雍的心里,燕穆就像个默默的老大哥,内敛稳重,做事稳妥,彼此是兄弟,也是伙伴,再无其他。
听了乌婵的话,她心里稍稍有些恻然,扶住乌婵的肩膀道:“近来我事情太多,没有来陪你。今天晚上,也还有事情要做,不能陪你很久,我让人送你回家好不好?明日再来找你,我们好好说话。”
乌婵抬头看她这一身男装。
“你去哪里?倚红楼?”
时雍没有想到被她一下子就猜到,怔了怔,微微勾唇,“可不么?我家大人带我逛窑子,不能错过机会。”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引来了乌婵的兴趣,她叹口气,握住时雍的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
“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夜心情不好,很想逛窑子,找姑娘。阿时,带我去吧,我不添乱,只用眼睛不用嘴,没有命令不动手。如何?”
……
倚红楼里一如往昔,莺歌燕舞。大堂里,新来的歌姬在台上表演新排的曲目,台下的“风雅之士”在大腿上打着拍子,在姑娘们的服侍下,喝着小酒,很是投入。
赵胤一身锦袍华带,低调地带着随从入得楼里,马上有妈妈上前接待。谢放拦在面前,默默在妈妈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听说有新来的外邦姑娘?给我们家爷带到拥风阁来。”
那妈妈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看了看谢放眼帘下的黯淡的阴影,再看看他身侧那个满身贵气却冷漠难近的男人,眸底浮上一丝骇然。
“请问贵客是……”
谢放眼眸一凉,打断她的话,“去办。倚红楼若是还想做生意,就别惹得我家爷不高兴。”
那老鸨肩膀微颤,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几位爷,请跟我来,这边走。”
看着老鸨转身,时雍看了赵胤一眼,低低地道:“爷真是个懂行的人,这种事都能知道?看来没少下工夫。”
赵胤淡淡看她一眼,小声对谢放道:“吩咐下去,若有异动,行动要快!”
谢放沉眉,应一声是,掉头而去。
夜幕笼罩下的倚红楼,沉浸在一阵凤箫丝竹声中,艳衣俏人,笑声百媚,没有人注意到,在阴凉不见光的暗夜里,一百余锦衣缇骑,已然踏破夜色,静静地潜伏在暗光处,将倚红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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