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公主。元驰抬了抬眉梢,不以为意。
自幼生长在京师,公主在他眼里其实也是个寻常人,像怀宁那样的公主,他都没眼看。
他的表情落入玉姬的眼睛,却是另外的解读。
她沉下眉来,“你不相信。”
元驰扯了扯嘴角,“信,你比公主好。”
玉姬脸上又多了几分快活,再怎么傲气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少女怀春,恋上儿郎,一颗心便不由自主为他而跳动。
“你方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元驰来到这里,就没有听到过与“曲子”有关的东西。因此,玉姬能问出这句话,本身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喜欢?”
玉姬点点头。
元驰一笑,“听过吗?”
玉姬摇摇头。
元驰将屈起的脚放下来,“还想听吗?”
玉姬再次点头,见状,元驰微微一笑,“你带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吹给你听,不会吵到别人。”
离开小木屋往外走,元驰一直注意着道路和方向,可是这个地方的屋舍和小道,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不出区别,也很难找出方向感。
不消片刻,元驰便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玉姬走过去,撩开一棵垂落在地的巨大紫藤的枝叶,转头朝他招了招手。
“来。”
元驰眉梢一扬,同她一道走过去,撩开紫藤的枝蔓,发出一声惊叹。
世间竟有如此美景?
皎洁的月光仿佛就挂在头顶,流水发出潺潺的叮咚声,像是月光的配乐,盛开的紫藤花飘落一地,与星星映衬一片,连天空都仿佛变成了紫藤花的颜色,而玉姬站立之处,是一块突出来的岩石,仿佛置于水潭的上空,潭水是暖的,烟雾氤氲,少女穿着草鞋,短衣短裤,手拿木弓,原始、蛮荒,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如夜下精灵,张开了她的翅膀。
元驰踏着雾气朝她走近。
玉姬坐下来,面对下方的潭水。
“吹吧。”
元驰手心捏着两片树叶,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一紧,随即笑开,慢慢地含于嘴里,低低吹奏起来。
他是京师风流公子,有的是伎俩。
玉姬安静地听着,一曲毕,又转过头来问他。
“有词的吗?”
“嗯?有。”元驰愣住,“看来你听过人唱曲?”
玉姬点头,“有一回,我偷偷跑到山下小镇,那里摆了个大戏台,有人在唱曲。”
还有这样的经历?
元驰笑开,“后来呢?”
玉姬看着他的脸,“那是我第一次偷跑出去。后来我母亲把我抓回来,痛打了一顿,关了一月有余。”
元驰笑得眯起了眼,“揍一顿就老实了?再没出去过?”
玉姬嘴唇抿了抿,“自然有的。否则,我是怎么救你回来的呢?”
元驰能感觉到这个姑娘对山外的世界有向往。
她与那些族人不同,族人终生没有见过山外的世界,什么都不知道,反而能够安生在此,不会心生枉想,而出去过的人,心就野了。
元驰试探着问:“你想出去吗?我带你走。”
玉姬神色一暗,摇了摇头。
元驰问:“不想?还是不敢。”
玉姬没有回答元驰这个问题,而是抬头仰望着天空的圆月,声音幽幽地道:“母亲说,我是未来的狄人族长,我的职责是守护这一方净土,保护族人免遭灾祸。”
“为何出去了,就会有灾祸?”元驰问。
玉姬仍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他,继续刚才的话。
“你吹的曲子有词吗?说给我听听。”
风温柔地吹过来,带着女子缓慢的声音。
元驰没有想到,白日里凶悍的野人部族女子,到了夜晚竟然会有这般温柔小意的时刻。
他意外地看了玉姬片刻,笑着开口。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玉姬听着,在心里默默念叨一遍,声音里似有艳羡,“这词真好听,好似有些伤感,究竟是什么含义呢?”
其实这曲子是柳玉楼经常弹唱的,元驰没有刻意学过,听多了便会了,方才闲得无聊,就吹了出来,如今听玉姬问起,心里竟然莫名发慌。
“也没什么含义。就是一个被关押的人渴望得到自由身的感慨。”
玉姬一怔。
她的眉头揪了起来,仿佛听出了弦外音,一眨不眨地看了元驰许久。
“你是真心愿意嫁我吗?”
元驰差点笑了。
心里话道:分明是你拿刀架我脖子上逼的,哪里来的真心呢?
可是想归想,此情此景,不论是出于他习惯的怜香惜玉也好,还是敌我身份和形势,他都不能这么说。
“本是不甘心,如今看来,倒也不错。”
玉姬眯起眼,“你当真这么想?”
元驰嗯声,“自然。”
玉姬思忖片刻,头低下来,“你们山外,是不是男子娶妻,女子随夫?”
原来她也知道的呀?
元驰扬了扬眉,“不仅如此,还能三妻四妾,纳许多女子。嫁给你,我可亏了呢。”
玉姬道:“我知道你与我们不同。婚后,我会多多照顾你,尊重你,不让你像族里的其他男子一样,受尽妻主的冷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