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这样看轻他?
他竟这样侮辱他?
来桑气得浑身发抖,牙齿磨得咕咕作响,磅礴的怒气直冲脑门,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炸裂。
“赵胤,枉自我从前……尊你,敬你,不曾想,你竟是这样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怪物,一直将我玩于股掌……”
赵胤淡淡看他,“世间法则便是如此,强者生,弱者亡。来桑,你不该怪任何人。怪只怪你自己,投错了胎,人又愚不可及。”
他森冷的目光里,看不到半分怜惜。这与无为、褚道子、时雍和塔娜恩和这些侍女都不一样。他们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有同情与悲悯,好像他是世间最可怜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想劝他忘掉仇恨,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杀母辱母,囚父夺位……
这般痛彻心扉的深仇大恨是能够忘掉的吗?
他忘不掉,更痛恨每一个让他忘掉的人。
而赵胤是第一个不停激起他仇恨与反抗心的人。
来桑能感觉到,赵胤在激怒他,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赵胤的话让他那起沉睡的仇恨再次被唤醒。
“赵胤。”
来桑的脸消瘦了很多,眼睛看着大得惊人,语气也褪去了几分天真。
“你还记得你告诉我的话吗?”
赵胤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来桑深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地说道:“你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也便是时雍之意。时雍者,时世太平也。你说,男子生天地,便要顶天立地,应以守护太平为己任。你告诉我北狄王当年走马中原,死伤百万,尸横遍野的惨境。你告诉我,指点江山,不如坐卧平安。你都忘了吗?”
赵胤眯起眼,直视着他,“没忘。”
“那你是在做什么?”来桑气得喉头都哑了,怒声咆哮,“这便是你要守护的太平吗?”
“是。”赵胤道:“兵者,止杀。”
“呵,呵呵呵呵呵……”来桑冷笑着看他,“我说不过你,横竖你都有理,我如今总算明白了父汗的话……这便是你们南晏人的狡猾,你们全都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恶徒。乌日苏身上不愧流着南晏人的血,他有样学样,把你们的阴险学得个十足十,你们满意极了吧?”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来桑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捂着胸口,双眼抬起,直勾勾地盯住赵胤,冷笑着掀起唇角。
“我后悔,受你蛊惑,听信了你的话……那日在猎场,我就应当揭发你,任由父汗宰杀了你这个心腹大患!”
赵胤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吼完,骂完,手上执棋,徐徐而动。等他再没有声音了,这才又慢吞吞将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恨我,就好好活下去吧。”
来桑愤怒地低喝,“我以前杀不过你,也玩不过乌日苏。现在就算苟且偷生活下去,你觉得我还能有报仇的希望吗?”
赵胤双眼盯在他身上,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留一条命,至少可以……下棋。”
说罢,他撩袍起身,单手负于身后,大步而出,只留下愤怒的来桑,看着他的背影,气得颤抖不止。
脚步声渐远,帐中安静下来。
来桑怒火中烧地爬起来,抬起袖子要去拂开棋盘,竟发现棋子被赵胤摆出了两个字。
“废物。”
来桑愣了愣,嘶声发狂。
“老贼,你回来。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
无为看着他,怕他伤害自己,快步上前控制住他。
“二皇子息怒。”
来桑疯狂地呐喊,“滚——-”
第589章 欲言又止
夕阳挂在山尖,晚霞如潮水一般漫过来,将星星点点的毡帐涂染了一片金辉。
时雍将褚道子配好的药拎在手上,同褚道子拜别走出来,看他跟在身后,转身又鞠礼,“师父,您回去歇着,别送了。”
褚道子看了她一眼,“我送大都督。”
时雍抬头看他,“……”
等褚道子从她身边走过,朝赵胤走过去,她才吐出那口气,“哦。”
谢放站在赵胤身侧,似乎正想说什么,看到褚道子过来,又收回脚步,默然而立。
赵胤扫他一眼,拱手抱拳,朝褚道子迎上去。
“褚老,在下正想来向你辞行。”
褚道子道:“天快黑了,不如将就歇一夜,明日天亮再启程?”
赵胤道:“多谢褚老。奈何营中公务繁忙,今夜务必赶回。下次再陪阿拾前来,给褚老请安。”
他的话总是说得客气,礼数也周全,但与人距离感从来不曾少去半分。
褚道子回礼:“这……既是大都督有公务在事,那老朽便不强留了。”
平常不是这么客气有礼的人,突然客气起来,就很怪异。
时雍站在他的背后,总觉得褚道子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但是他没有开口,便亲自把赵胤送到了马车边上。
“大都督慢行,老朽就不远送了。”
赵胤点点头,施礼。
褚道子又施礼。
两个人你来我往,古古怪怪的。
不过,褚道子没有说什么,时雍也不好多嘴。
赵胤似乎也察觉到了褚道子的异常,面色平静地问:“褚老,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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