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音心里一叹,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
“你同阿拾说说话,看她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回贡康。”
已经都这个时辰了,吉达离贡康还远,时雍的意思是明儿天亮再走。可是,陈岚却很坚持,隐隐还有些焦躁之意。
“要回去的。我不惯在此。”
在吉达,晚上必得睡在毡帐里。
她不喜欢毡帐,更不喜欢在毡帐里睡觉。
时雍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了她的不安和回避,侧目与赵胤交换了个眼神。
“那……侯爷,你看怎么办?”
赵胤看着陈岚脸上的涩意,迟疑片刻,叫来谢放。
“吩咐下去,连夜开拔。”
……
第619章 被剪烂的荷包
时雍到吉达不了几日,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只是塔娜和恩和,还有褚道子和来桑的一些东西。
来桑人溜了,东西都在。塔娜在收拾的时候,突然让恩和来叫时雍进去。时雍看她神神秘秘的模样,不由失笑。
“难不成发现二皇子留下的金银财宝了么?”
“公主……”塔娜仍这么唤她,就好像她仍是兀良汗的伊特尔公主一样,眉尖蹙起几分轻愁,却不说什么,而是将从来桑枕头下找出来的东西交给时雍。
时雍一怔。
那是一个制作简陋的荷包,包上绣着“福”字,里面放着几枚铜钱,还有一张黄历纸。这就是南晏寻常百姓家过年时会给孩子打发的东西,里面的铜钱便是压岁钱,只是王氏比较别出心裁,会在荷包里放两瓣干大蒜、花椒等辛辣食材,用以驱邪避祸,以保福禄绵延……
没错,这个荷包正是来桑在南晏为质时,时雍邀他去家里过年,王氏打发给他的。
兀良汗大抵没有这个习俗,来桑所在皇室也没有王氏这种热情的长辈,来桑一直很稀罕这个荷包,随身带了许久。可时雍此刻拿在手上的荷包,已经被剪了一刀,没有剪烂,只是里面的东西都露了出来,暴露了它主人的心绪。
“公主。这个……还要吗?”
来桑没有把它带走,想必是不想要的了。
时雍轻笑一声,想了想,放在床上,“先帮他收起来。”
塔娜应了一声,依言照做,将它同来桑留下的其他东西放在一起。
时雍从毡帐走出来,看到谢放和朱九在外面,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几个兀良汗的士兵。
“侯爷呢?”时雍走过去。
谢放道:“哈森将军来了。”
时雍唔声,看一眼紧闭的帐门,没有走过去,而是转过身准备去找陈岚。方才她同宝音说话,宝音一直暗示她,陈岚的心情不好,让她要多开导。时雍嘴上应着,心里却没有应对之策。
自古心病难医。陈岚治不好自己的病,她也很难帮陈岚打开心结。
除非,她有勇气去面对……
一阵凉风吹来,时雍打个喷嚏,笑着问:“何姑姑,我娘在里面吧?”
何姑姑道:“长公主带通宁公主往那边去了。说是去走走,消消食。”
时雍回头看一眼昏暗的远方,牧民家挂着的马灯发出幽幽的光芒,距离这边有些远。
她不解地道:“我娘又肯了?”
何姑姑笑着道:“陪长公主消食,她自是肯的。”
唉,时雍莞尔一笑。
说到底,历劫归来的陈岚仍是当初那个愿意委屈自己去将就别人的温柔女子,从来没有改变过。无论她遭遇了什么,她都只会默默压在心头,宝音待她好,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她愿意为了宝音做任何事情,何况是散散步,走走路?
时雍道:“就她们二人吗?我去看看。”
何姑姑知道她是担忧他们的安危,轻声笑道:“厂督派人肯着,郡主放心吧。”
时雍点了点头。
她不想去听赵胤应酬哈森,百无聊赖,便顺着何姑姑指的路走了过去。
那边有食物的香味,时雍还没有走到地方,便嗅了一鼻子,还听到了宝音的笑声。
时雍听人说过,宝音甫一出生就被阿木古郎带到兀良汗,小时候在草原生活了很多年,就连“宝音”这个名字,也是阿木古郎为她取的,出自兀良汗的语言。
一个人童年时期的经历对人的性格影响很大,甚至伴随终生。
时雍想:宝音对兀良汗一定充满了感情,今日一走,又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来草原。所以,她这不是为了去牧民家里吃喝,而是想在临别前,抓住脑海深处的回忆呀……
牧民家毡帐外只有一盏马灯,不是太亮。
时雍驻足看了片刻,剪影晃动,牧民的笑声粗犷而豪迈,帐中很热闹。
原野上的风吹来,有丝丝凉,她抱了抱双臂,不想去破坏或打扰这一片欢声笑语。
她默默转过身,那一阵风突然消失。
时雍抬头,一个颀长的影子挡在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风。
白马扶舟一袭锦绣白袍,淡雅精致一显高贵气质。
四目相对,他表情略略凝滞,眼窝深邃难明,带一丝不友好的笑,古古怪怪地看着时候,目光一直不曾离开。
时雍记得在冁北的督官家,他还能说能笑,至少是个正常人的模样,不明白怎么短短几个时辰,这人就变成了这一副讨债鬼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