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陈岚大概觉得不妥,从小到大的礼教不允许她讨论国事,左右看了看,又朝时雍笑笑。
“舟儿是个能干的,陛下信重他也是应当,想来这也是姐姐的心愿……倒是娘多想了。”
时雍微微一笑,“娘没有多想。毕竟你是我的娘,不是白马扶舟的……毕竟赵胤才是你的女婿,你为着我们筹谋,那才是应当的呢。”
陈岚闻言,神态稍显紧张,连忙抓住时雍的手。
“阿拾,有些话可不得胡说。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我们是臣子,是重臣之后,不可有任何筹谋……”她说着,又有些懊恼,“都怪我娘多嘴,说这些有的没的。”
“娘……”时雍阻止她自责。
转念,她又道:“其实稍稍一想,就明白这个中关键了。晏靳新是陛下亲信不错,可他多年来在宫中任职,朝中没有根基,锦衣卫又是个虎狼辈出的地方,没有点手腕,是降不住那些人的。白马扶舟旁的不说,能力是大有的,朝中事务繁多,他只要能把差事办得妥当,陛下用着他顺手,自然就会日渐依赖……”
天子坐明堂,可明堂只有那么大。
一双眼睛哪能看得见天下事?
没有了赵胤的锦衣卫,被东厂打压,也是意料之中。
“唉。”陈岚叹息一声,又笑了起来,“国家大事,自有他们去处理,我们女子,只要相夫教子就好。阿拾,快给娘说说,这些年,阿胤待你好不好?变没有变?”
时雍抿唇思考一下,认真道:“若我说变了,娘会不会帮我打他?”
陈岚微微变脸,“当真?”
时雍噗一声,轻笑起来,亲昵地坐近过去,靠着陈岚,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压着嗓子。
“变是变了,就是变得更好了……对我们娘仨照顾得无微不至,只要不是涉及政务的大事,那我的话,就是他的圣旨。”
见陈岚看过来,时雍笑着挤了挤眼。
“娘觉得怎么样?这个女婿?”
陈岚笑嗔她一下,又叹息感慨。
“这天底下的男子,大多薄幸,我阿拾也是有福分的人,这锦城我来了,看过了,也觉着好,你们一家子能在这里安居乐业,娘看着也高兴。”
时雍抿嘴轻笑,“那娘不走了,好不好?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
陈岚抚着她的肩膀,“我要是不回去,你姨母一个人该多孤单呀。说好要陪着她,那就是一辈子。”
时雍看着陈岚,许久才“哦”了一声。
……
这天夜里,时雍在陈岚这里待到很晚才离开,母女俩说了许多话。
时光好似突然就慢了下来,一晚上就讲完了六年。
大黑安静地趴着,嘴巴放在前蹄上,耳朵偶尔动一下,表示它在,它听到了,却又像只是无意的一扇。
时雍离开的时候,大黑爬起来,抖了抖身子,默默地跟在时雍的背后,一人一狗慢慢地出门,穿过风雪下的廊房,走得极慢极慢。
“要不要我抱你?”时雍低头看大黑。
大黑摇摇尾巴,抬头看她。
时雍弯腰将它抱了起来。
“又轻了。你牙口是越来越不好了,肉也吃不动,明天给你弄点什么东西吃才好呢?”
大黑眼珠转了转,将嘴筒放在时雍的胳膊弯上,身子依赖般贴在时雍的怀里。
入冬以来,它越发的黏着时雍,比临川跟在她身边的时间还多,常和苌言抢娘,惹来小姑娘吃醋。晚上睡觉的时候,大黑也再不肯去院子里专门为它搭建的狗窝,而是一定要睡在时雍和赵胤的床边,脑袋就放在时雍的鞋上,寸步不离。
时雍知道大黑的心意,无论大黑要做什么,都由着它,比两个儿女更为宠爱。
赵胤也从不说什么,每每看大黑,也是怜爱。
临川和苌言兄弟两个,都要当大黑是哥哥,容不得在大黑面前放肆的,因此,在锦城王府,大黑的地位极高。
可即便如此,时雍还是觉得不够,除了这些,她不知道还能给大黑什么……
……
谢放坐在外殿,一动不动如一尊雕塑,看时雍抱着大黑过来,赶紧起身上前要搭把手。
“王妃,我来。”
“不用。”时雍朝他摇了摇头,“爷呢?”
谢放偏头,“回来很久了,在看书,等王妃。”
时雍朝谢放点点头,“辛苦了。”
在时雍和赵胤的床下,有一个松软的狗窝,时雍将大黑抱上去,大黑尾巴摆了摆,时雍问它要不要喝水,大黑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了。
时雍暗叹一声,心里有点酸。
房里没有看到赵胤,净房里有窸窣的声音。
时雍走过去,推开门。
赵胤正在沐浴,她径直走过去,“都这个时辰了,王爷为何还没有睡?”
“等你。”
赵胤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娘睡下了?”
“嗯。”时雍淡淡道:“你洗好了也睡吧。”
净水里有备好的洗漱热水,时雍说着便转过头去,自己打了热水来洗漱,弄得水声不止。赵胤隔着屏风看她的影子,眉心微微锁起。
“阿拾为何不开心?”
母亲来了,按理说应该是高兴莫名的。
“娘说了什么?”
“没有。”时雍停顿一下,“我今日抱大黑回来,它身子又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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