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陈年旧历里,杨斐可谓劣迹斑斑。
谢放犹豫一下,仍是点了头。
“借。你若当真要办,我来替你张罗。”
“你?”杨斐笑了,“你凭什么身份替我张罗呀?也不怕人家笑话。”
谢放皱起眉头,不耐道:“你无依无靠,我无靠无依。做个亲兄弟,情分也是够的。你就当我是你哥,亲哥。”
“亲哥。”杨斐摸着下巴,咂摸着这个词儿,笑得开颜,“那好。不许食言。”
谢放嗯一声,掉头就走。
他向来是这样,没有多的什么话。
杨斐跟着他的身影转头,诶了一声,又叫住谢放,“你怎么不问问我,王爷去了哪里?”
谢放停下脚步,回过神来。
是啊,怎么没有问他呢?
谢放稍顿一下,正色相望,问道:“王爷去了哪里?”
杨斐注视他片刻,嘴角抿住一抹淡淡的笑。
“白澈河边,雍人园。”
雍人园?谢放吃了一惊。
王爷为什么会带小世子和小郡主去雍人园?
……
赵胤是从后门出府的。
因为他不想惊动任何人,连谢放都没有知会一声,只带着两个孩子一条狗,自己驾车出行,一路到雍人园对面的廊桥才停了下来。
苌言坐在车里,感觉到马车停下,撩开帘子问:
“阿爹,为何不走了?”
赵胤远眺廊桥对面被荒草和疯长的树木掩盖的那座破败园林,还有其中的残砖断瓦,沉吟片刻,才幽幽一叹。
“到了。”
苌言好奇地看着对岸。
“阿爹,这是何处?我们为何要来?”
赵胤没有说话,大黑却已然跃下马车。
雍人园是大黑的家乡,经过漫长的六年,它仍然没有忘记老家,走到马前,冲赵胤摇了摇尾巴,便欢畅地跑向廊桥,往那个破败的园林跑去。
“大黑!”
苌言大惊失色,紧张地喊着大黑的名字,却见父王只是默默地看着大黑渐去渐远的身影,并不出声阻止,于是抿了抿嘴巴,又掉头喊他。
“阿爹,大黑跑了。你还不叫它回来。”
“没事。它不会丢。”赵胤回答。
“为何不会?这里全是荒草,一个人都没有……”苌言看着寒冬里荒凉的偌大残园,有点怕怕。
赵胤没有回头,语气平静地道:“因为这里是大黑的家。”
“大黑的家?”苌言小嘴张开,差点忘了合上,“大黑以前不是住在阿爹和阿娘的家里吗?为什么它要住在这个鬼地方?”
赵胤猛地掉头,目光冷冽地望着苌言。
“这不是鬼地方。”
苌言觉得阿爹的表情很是吓人,也很是奇怪。而且,以前阿爹也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她,苌言想不明白,又有些害怕,小身子默默地靠近哥哥。
临川轻轻拍了拍妹妹,跳下马车来。
“父王,你可是有事要对儿子和苌言交代?”
这小子早慧,比苌言更懂得父王的心。
赵胤摸了摸临川的头,闭眼一叹,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有些事情,父王不知如何同你们说起。你们年岁太小了,兴许会很难接受,兴许听了会害怕……”
“不会。”临川平静地道:“临川什么都懂。苌言……”他瞥一眼小脸上写满委屈的苌言,硬着头皮道:“苌言比临川聪明许多,自然也会明白道理。”
苌言重重点头,“阿爹,苌言很聪明,苌言会懂的。你快说吧。”声音未落,又叫,“大黑,大黑,你不要钻进去呀,小心里面有厉鬼……”
看父亲和哥哥都没有动静,而大黑已经钻到了那个破败的园子里,很快看不到踪影了,苌言急得扯住赵胤的衣角,差一点哭出来。
“父王,阿爹……快去看看大黑吧,它钻进去了,它钻进去了,我怕它被厉鬼吃掉……苌言怕怕……”
“不会的。”赵胤再次沉下脸,“父王说了,这是大黑的家。”
苌言皱着小眉头,撇了撇嘴巴,仍是不敢相信。
临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后文。
好一会儿,没有人吭声。
河风拂过来,天气比方才更凉了几分。
临川替苌言拢了拢小披氅,将氅上的帽子拉上来盖住苌言的脑袋,动作一丝不苟,小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苌言却甜甜地一笑。
“谢谢哥哥。”
临川嗯声,没有说话。
很简单的兄妹日常,却看得赵胤烫了眼睛。
这段日子来,所有掩埋在内心里的思念与悔恨,在这一刻,隐隐有决堤的感觉。
“临川,苌言。”
赵胤欲言又止,实在不知当如何同孩子说起……
“阿爹,苌言在这里。”
小丫头拉住赵胤的手,很是乖巧。
临川同父王一样,站在廊桥边,迎着风,看着破败的荒园,一动不动。
赵胤喉头哽涩,酝酿良久,才平静地道:“你们可有发现,娘亲近日有什么不同?”
“有。”苌言第一个回答,然后这丫头似乎想到什么,小鼻子皱了皱,翘起嫣红的小嘴巴,不满地埋怨。
“苌言的娘亲变了,不爱苌言……不,不是不爱,是不像以前那么爱了。现在的娘亲也会对苌言笑,可是很奇怪,苌言却觉得娘亲怕我,不愿意跟苌言亲近,每次苌言找她玩,她都像要受刑了一般,很是勉强,还有还有,苌言想吃饴糖,以前的娘亲说会坏牙,最多只许吃一颗,现在娘亲也是不肯,但只要苌言闹一闹,她就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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