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往里面走了几步,回过头,却发觉裴树还站在门外。
“快进来呀,一直开着门,一会儿蚊子进来了。”陆殊凝俯下身,把拖鞋又往他面前挪了一点。伸手把他
书包接过来,顺手放在了餐桌上,“我去找药,你去坐下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看着裴树在沙发上坐下,才松了口气,跑去阳台柜子搬出家里专门备着的医药箱,直接提到了茶几上。
“你以前胃痛过吗,一般吃什么药啊?”
裴树低头,打量里三层外三层装得满满当当的医药箱。陆殊凝便顺势把箱子往他面前推了推,自己则打算
去爸爸房间里看看他在干嘛。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阵铃声。她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应该是裴树放在书包里的手机。
陆殊凝转头问:“需要帮忙把你手机拿过来吗?”
“不用。”裴树低头,挑出了一盒药,也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陆殊凝定定站在原地,看着他从书包旁边抽出了水杯。接着,丝毫没有要拿出手机接电话的意思,反而是
不紧不慢拧开了杯盖。
“是要吃药吗?”陆殊凝也顾不得铃声了,连忙问,“杯子里装的是热水吗?”
裴树正要举起杯子喝的手顿了顿,缓缓答:“不是。”
陆殊凝伸手就把他杯子给拿走了:“胃疼还喝什么冷水呀。你等等。”
她转身,拿起餐桌上的瓷杯,去厨房电热水壶那儿接了半杯,又兑了点凉白开,回来塞进裴树手里。
“好啦,快吃药。”
“谢谢。”裴树嘴里含着药,含糊地道谢。
陆殊凝站在旁边看他就着水吞下药,又喝了几口温水,喉结上下滚动。心情有些微妙。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裴树生病的时候,比平时更任性乖戾些,却又更乖巧听话些。
看似矛盾,却又确确实实如此。
裴树吃完药,把瓷杯递回给她。道了句谢,就拎起了桌上的书包。
陆殊凝愣住了:“你要走?”
“已经很晚,不打扰了。”裴树转身往门口走。
陆殊凝皱着眉跟过去:“刚吃药,效果没有这么快吧。你胃还疼不疼?”
“没事。”裴树已经在准备换鞋。
陆殊凝突然就有点气不顺。这人不到一个小时前还拽着自己不让走,一副多缺关爱黏人得不行的样子。现
在吃了药就要走,半句多话都不说。
偏偏自己还没有立场不高兴……
陆殊凝也不是多好脾气的人,一瞬间真想冲过去打开门把他扔出去算了。要走赶紧走。
结果就在这时,裴树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他直接从包里翻出来,掐断了。
陆殊凝皱眉:“为什么不接,谁打来的呀?”
“我妈。”裴树嘴抿成一条线,把手机重新放了回去,“不想接。”
陆殊凝原本还满腹狐疑和火气,听到这一句,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她想起秋游那天,主题公园,自己不小心在小木屋外听到的那番对话。
“裴树——”陆殊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之前是不是不止胃疼啊,是不是你妈妈之前就打电话给你
了,所以心情不好……”
裴树倏然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陆殊凝竟然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潮湿和软弱。
她的心一下子被攥紧了,脚步也不自觉地往他那边挪了过去。
“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呀。你不是第一次胃疼了吧,平时饮食肯定也不规律。这样折腾自己
的身体,不会更难受么?”
裴树倚着墙,垂下了头。
今天从一早开始,胃就隐隐作痛。一开始没有在意,然而中午接到那个电话之后,疼痛跟随烦躁的心情一
齐愈演愈烈。
整个电话持续了近十分钟,他说的话不到十句。母亲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时而痛心疾首时而语重心长,
他最后已经没有在听了,但也没有直接挂断。结果突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好几声尖细的哭声,母亲迅速说了一
句“你弟弟不高兴了,我晚上再给你打”,就直接掐断了电话。
整整一个下午,他拼命把自己埋在题目里,根本忘了吃药。
然而离“晚上”越近,胃就越难受,仿佛一个残忍的倒计时,时刻提醒着自己,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到了最后,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至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上了一层楼,跑到三班附近去,他自己现在想来
都难以启齿。
大概就怀着那么一点点的奢望,觉得今天已经这么绝望了,有没有可能,上天会给一点点眷顾和垂怜,让
她看他一眼。
可能只需要远远看一眼,一切就都不足为道。就能够继续撑下去了吧。
然而在真的看到她的那一瞬,才意识到,只看一眼怎么够。之前逃避似的不愿吃药,难道不也是抱着那么
一线希望,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着,能以此博一句她的关心和担忧。
之后的事情,却几乎是他自己都没法掌控的了。
陆殊凝站在离裴树一步之遥的地方,对他的所有心情起伏跌宕一无所知。却非常莫名地,想要伸手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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