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苏惠然便知道了其中原委。
李妈妈听到声音,板着一张要训人的脸从屋里出来,看到苏惠然时,立时换上了笑脸。
“哎哟,五小姐,您回来了?都快过午膳时间了,都该饿过了,赶紧进屋来!饭菜都热着呢!”她迎了上来,来扶苏惠然的手臂。
跟着李妈妈身后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比李妈妈略高半头,一脸福相,此时脸上有些尴尬,见了苏惠然立即抢了上来,状似不经意地将李妈妈挤到一边,道:“我的小姐,您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可叫人担心!”
苏惠然瞧也瞧她一眼,避开她的手,自顾着走进屋里,边问李妈妈道:“院里的丫鬟婆子可是您束着她们?”
李妈妈点头道:“五小姐要罚她们,奴婢自然是要好好替小姐看着,她们要走也得等小姐罚过了才能走!”
早上苏惠然留了话就出了门,李妈妈回来时见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一问几个小丫头便知是怎么回事。她家五小姐终于能够强硬起来,她是万分高兴,于是被罚的丫鬟婆子便倒霉了,有跪得受不了想偷懒的,也有仗着苏惠然一向心软想阳奉阴违的,更有想去夫人面前哭诉一番,换个“好差使”的,李妈妈直接放话,将人平日里伺候不尽心之处一条一条数落出来,然后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到夫人跟前说道说道,看夫人会不会发卖了她们?
顿时,别有心思的丫鬟婆子们都老实了,要说五小姐毫无原由地责罚她们,就算到了夫人那里,她们也不会怎样,正好还可以换个院子,说不定还能到油水足又体面的差使。可若是犯了错被送到夫人那里,为规矩面子,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们!
一时间,这些人对李妈妈也是恨极了,这个死老婆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眼睛倒是尖利!但也只得心里骂骂,没有丝毫办法。
苏惠然点头,道:“就这般吧,跪得也够了,让她们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如果再犯错就按府里的规矩来办。”
李妈妈应了一声,喜滋滋地出去传话了。
苏惠然在桌前坐定,午膳早就备着了,天气热了,饭菜温度倒是正好,苏惠然不急不缓地吃完,才对着一直站在屋里的妇人道:“奶娘平日里也忙,这里不需要你伺候着了,先下去吧。”
妇人顿时更加尴尬了,她身为小姐的奶娘,不在小姐跟前伺候着,还能忙些什么?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死!
“五小姐……”
苏惠然不想听她说什么狡辩的话,直接挥手让她下去。
奶娘脚下踌躇,只看苏惠然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能一脸不快的走了。
苏惠然这时才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冷漠地眨了眨眼睛。她的奶娘是苏夫人为她挑的,本姓王,虽是照顾着她长大的,可是一心忠于苏夫人,这些年,她这边有什么动静,苏夫人第一时间便知晓,都是拜她所为,她想将人处理了却并不容易,暂时也只能疏远她。
李妈妈回到屋里,见王氏已经不在屋里,表情一松。
“五小姐行了及笄礼,果然是长大了许多,越来越有夫人当年的气势。这王氏没按好心,小姐疏远她是对的!还有那些丫鬟婆子,小姐是该给她们立立规矩,叫她们知道谁才主子!”
苏惠然点头,道:“这些个人天天杵在眼皮子底下,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过得舒心一些,只是怎么立规矩,这些人的心还是不在我们院里。”
“五小姐您心里清楚就成,咱们也不求她们的忠心,只求太太平平将日子过下去,不让人随意欺到头上,等到小姐定了夫家,将来能管好夫家的内宅才是正经,现在□□些丫鬟婆子就当练手,到时要有忠心地带几个过去,心思太杂的,就让她们留在府里。”
李妈妈已经在打算以后的事了。
而说到夫家,苏惠然眉心微皱。
午膳后,苏惠然小憩片刻,只是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原本被压在心底的过往,似乎因为赵行的出现,又被强行翻了出来。
就是这一年,她十五岁,刚过了及笄礼,不谙世事,正巧遇上了赵行,被这个长相俊秀的书生用热烈的目光追逐着,渐渐生出了异样的感情。
赵行原是江南人氏,家中世代行商,虽然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但商人地位总归低贱,到了赵行这一辈,半数子弟弃商从文,想要博一个功名。其中就数赵行最为聪慧,也最有出息,拜到了苏明诚的门下。
原本以苏惠然侍郎府嫡女的身份,压根儿不会下嫁给赵行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商人之子。当时的苏惠然不懂,而苏夫人时时跟她说起,女子嫁人就该嫁个对自己好的,不该太在意身份地位等俗物,彼时还天真的她,真的还将这些话听入耳中记在心上,更觉得赵行是个良人。
而她爹也不反对,一切都顺利得异常,赵行求了亲,苏家答应了,次年她便嫁到了赵家,成了赵家妇。
直到后来,她困在赵家后院,翻来覆去地琢磨着,终是想明白了一些,她爹看中了赵行身后赵家的富贵,而苏夫人只要她不在眼前碍眼罢了。
原本,不论真相如何,至少这场婚事让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所求,只是现在看来老天爷大概也是垂怜苏惠然的,让她经历了苦难,看清了真想。
在大婚那日,赵行的亲舅舅太过高兴外甥的“出息”,喝多了酒一头摔进了赵家的莲花池里,就这么给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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