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厅堂静了,能听见人的抽气声。通敌叛国,这是何等的罪名?不少人变了脸色。
连着沈氏也吃了一惊,看着殷铮想要得到确定一样。殷雨伯因何而死?不就是围剿海寇被抹了毒的暗器所伤,才英年早逝。
“真的?”她问。
若是真的,她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她宁愿养着女儿一辈子,也不会将人交过去。
那是血海深仇,杀夫之恨!
“侯爷何必血口喷人?”韩逸之忍无可忍,两步跨到堂中,“我韩家名门望族,岂容如此羞辱?敢问可有证据?”
他忍了许久,更是明白未婚妻平日被这所谓的兄长控制,以至于两人见一面都像做贼一般。不过是仗着权势罢了,往下走,还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韩季同脸色一变,当即拉住儿子,吼了声:“子惑,下去!”
看着激动地韩家父子,殷铮眸中利光一闪:“很巧,前些日子劫到了一封信,正是给韩世伯的。”
韩季同眉头一拧,也没了之前的好脸色,腰背一直:“殷家想要退亲,直说便是!”
在场人神情各异,分明先前一片喜气,现在变作剑拔弩张。到了这时候,可不就是牵扯到婚事?
“既然这样,”殷铮始终客客气气,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就退了吧!”
“什么?”韩逸之哪堪如此?额上青筋暴出,“你凭什么退亲?早早定下的,殷老侯爷做主,明明白白的双方互换生辰八字,定礼,亲宴,邺城里谁人不知?”
因着激动,他的俊脸扭曲,失了几分往日的温润。
“聒噪!”殷铮扫了韩逸之一眼,转而看去沈氏,“沈夫人,你当想明白了,这可是妙意的一辈子。”
沈氏清瘦的身躯晃了晃,一手摁在桌面,才勉强支撑住:“这……”
一辈子?婚事相当于女子的第二次投胎,需慎重的。
韩家这边不依了,韩季同眼神阴沉,冷哼一声:“韩家也是大族,说起来我们结亲那是同沈家,而不是侯爷的殷家。你这样强拆姻缘,不合适吧?原先外面谈论侯爷你苛待继母,我们只道是假的,不想今日一见……哼,怕不是真的?”
“韩世伯,侯府家事不由您来操心,反正这亲事不成!”殷铮嘴唇一张一合,伸手摸向袖口。
韩逸之视线看去屏风,上面投映着淡淡身影,知道沈妙意就在那儿,再看主座上的殷铮一派冷漠。
“侯爷如此,那么韩家只能送信去宫里了。”
“胡闹!”韩季同喝了一声,敛了敛自己的脸色,看去沈氏,“沈夫人,这事还是得你来说句话,我韩家娶儿媳,那是娶的沈家姑娘。”
后面四个字故意咬重,像在提醒什么。
沈氏心乱如麻,手心里的帕子几乎掐破。
她站直身子,稳住自己的端庄,眼睛环顾在场的人:“我只想知道,韩家是否与东番人……”
“不曾!”韩逸之斩钉截铁,转而盯着殷铮,“侯爷说了许多,证据何在?”
所有人都看去殷铮,包括在屏风后的沈妙意,所有的话她都听到了。没想到他是这样来毁她姻缘,更让韩家按上如此罪名?
她不信,韩家书香门第,韩逸之一身正直,一直待她有礼。记得,两人初次相见,是她看灯被人群挤散,遇上坏人,为他所救……
“不!”她喊出声,压住了厅堂中的细碎嘀咕。
张妈妈赶紧拉住要绕出屏风的女子,摇头轻声阻止:“不可,姑娘不能出去。”
沈妙意拂开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唇角动了动,小声说:“妈妈,我一定要出去。”
不出去,她的亲事注定被毁;出去,她就尽力夺回自己的婚事。
殷铮欺她太久,这已不是简单的亲事商定,而是她离开的机会,为了彻底摆脱他;她不想再被他困在掌中,以他的心情来控制她;她不敢想世人的唾骂声,伦理的谴责……
屏风上的绣花繁复华丽,可想而知绣娘是花了多大的功夫,一朵朵的簇拥着。
沈妙意站了出来,引去了所有人的视线。女子婷婷袅袅,朱唇粉面,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妙意?”韩逸之叫了声,见到柔弱的未婚妻,几步上前跟前,想要将人护住。
“嗯。”沈妙意应着,抬脸看着他。
相比两年前,他现在变了些,少年气正在慢慢褪去。当初他文弱清隽,怎么就敢站出来帮她赶走坏人呢?
“我愿意。”她对着韩逸之翘起嘴角。
简简单单三个字,表明了沈妙意的心迹。
在场人有人欢喜有人忧,唯独坐着的殷铮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摸在袖口的手指蜷了下,那卷信封到底未抽出来。
沈氏走去沈妙意身旁,冰凉的手搭上人肩头:“妙意,这里有娘,你出来……”
“娘,”沈妙意眼神清澈,嘴角边的梨涡随着说话而时深时浅,“女儿是说真的。”
说完,她绕过母亲,走到殷铮面前。
“阿兄,”声音如清泉流淌,脸上宁静而认真,“妹妹心里感激你的照顾与在意,不过我既已同子惑定亲,便会和他同风雨。一点点的风声就生出猜忌、迟疑,那便是两人之间并不坚定。有道是齐力才会断金,我愿意如期出嫁。”
她特意叫了韩逸之的表字,嘴角软软翘着,眼睛与殷铮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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