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番很远吗?”她问,昔日殷雨伯曾经与她和殷平说过,那海外之国如何遥远,海路如何艰难。
“是,”小川回道,“乘船在海上需要几日。”
沈妙意听着,突然就想着,若是跑去那样远的地方,殷铮应当不会抓到她了吧?
“那个令人全身无力,口不能言的药丸是什么?”她问,那无助的惊恐至今也无法忘怀,像一把刀子割掉了她的喉咙,“给我一粒。”
屏风上的人影静住了,良久,不算熟悉的话语道:“那药丸很贵。”
沈妙意原本低垂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时亮了下。好,凡事有价就好,只怕人不给。
只是旁边站着的莲如面上有了担忧,本来姑娘和一个外男说这么久已经很不妥,现在又要什么药丸?
“姑娘,奴婢扶你……”
“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沈妙意不管莲如,“断魂针,你可会?”
外面的人笔直站立,始终在原先的位置:“会。”
沈妙意因着这句话,死沉沉的心泛起了微微波澜。
会,他会断魂针?那么,母亲的脑中卒可不可以……
眼中一瞬黯淡下去,她被关在这里,如何让这东番巫医进去侯府帮沈氏疹病?
“姑娘,侯爷快回来了。”莲如忍不住提醒,真让主子撞上这一幕,谁知道什么后果?
姑娘这些日子根本不睬侯爷,现在跟这个东番人说了许多,她们这些奴婢真的难做。
沈妙意疲倦的阖上眼睛,把手搭在莲如手上:“回房。”
莲如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弯下腰扶起沈妙意:“你慢些起身。”
走到内室门边的时候,沈妙意不由往屏风后看了眼,这处位置正好露着一块没挡住的,便就看见了那叫小川的东番巫医。
“先生,那药丸多贵我都要。”@泡@沫
小川正开门出去,一身黑衣,背影看上去很瘦:“是。”
留下一个字,人便一个闪身便出了门去,留下室内一片安静。
。
还有两日就是年节,镜湖苑一改往年的安静,开始各处布置。本就不多的下人,此刻忙得脚不沾地儿。
刘盖也来了这边,在他的指挥下,一切井然有序。
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蓝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漂亮得像一面镜子。
沈妙意第一次走到院子里,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罩着那瘦瘦的身子。
久违的阳光倾泻而下,充满了整个庭院,仔细看那墙边花株,竟然泛出了隐隐的油绿色。只要奈过了这严冬,来年春日里,那又是一方花团锦簇。
住了大半个月,她现在才知道了这院子的样貌。
修的不小,一条小河从院中蜿蜒穿过,半丈多宽。
天冷,河水已经结冰,河面上修了两座小石拱桥,分别在东西。
“等着冰化了,能看见水里的鱼儿,”刘盖立在河边,笑着看着去站在桥上的女子,“好多种颜色,扔一把鱼食下去,呼啦啦全抢开了。”
他也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见着沈妙意。至今猜不透,当日她是怎么跑出侯府的。看着那样柔弱,心里这样犟。
一个一个的,心里都是硬的,不肯软。
沈妙意无趣的扫了眼河面,目光看去紧闭的院门,这么久了,殷铮是真的打算把她关到底?
“这样的冰封冬日,底下的鱼儿吃什么?”
这一问倒是难住刘盖了,他就是想哄人说说话儿,谁会知道那些鱼冬日吃什么?
“兴许,水底下也有些东西的,不然春日破冰,它们全游出来了。”
沈妙意嗯了声,手指落在拱桥石栏上,那是雕着的圆滚滚的小狮子:“也可能游出来的是活下来的,有些就死了,或是被别的鱼吃了。”
“可能?”刘盖陪着笑笑,他在女子的脸上寻找着什么,然而心里只是越来越失望。
变了,终究还是变了,原先的妙姑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沈妙意从桥上走下,垂至脚踝的斗篷擦着桥面,滑过。
“姑娘别担心,家里夫人和小公子都挺好的,顾郎中每日都会过去。”刘盖跟在人后,细小的眼睛眯着,“月云也很好。”
沈妙意步子一顿,想起了那个忠心的婢女,为了她逃出侯府,受了那么多苦。
“她现在在哪儿?”她问,垂下眸子,藏住那想跑出来的情绪。
刘盖只当拉家常,说着:“小公子搬回自己院子了,需要人照料,我就把月云安排过去了。”
沈妙意走上院门边游廊,紧闭的门扇严丝合缝,一点儿风都透不进来。
“谢谢你,刘总管。”她心中一丝宽慰,这位殷铮身边的心腹,到底对她不错,未曾害过她。
刘盖低着头,随着人慢慢往前踱步,这院子是不小,可是能去的地方就这么一点方寸之处,墙也高,看不去外面。
“都是受过苦的人,我明白月云,那孩子是个有良心的。”好像记起了自己,脸上闪过早已忘却的感伤愁思,又微不可见得摇了下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姑娘从小没见过人心险恶,吃了一把亏,就知道以后小心了。”
游廊下避风,沈妙意坐上美人靠。已然听出,人说的就是月婵。
“你不怪我?”
刘盖摇头,为人挡着风来的方向:“我也不知道有些话有没有用?姑娘就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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