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处有了动静,一位美丽的女子在人的搀扶簇拥下走出来。原先面目冰冷的婆子笑得挤没了眼儿,殷勤的跑过去,帮忙掀着棉布帘子。
月婵眼中泛起滚滚恨意,嘴巴怪异的扭曲着,两只手无力的蠕动。视线盯住门边的粉衣女子。
“瞧瞧,亏着她说不话了,要不然大过年的多晦气?”莲青狠狠地骂了声,遂伸手为沈妙意整了整斗篷,“姑娘别出来了,这样冷,为这种人犯不上。”
沈妙意不说话,眼睛与月婵的对上。她看到了恨意,无助,绝望……多像当初的她,在沧江渡头被殷铮抓住时!
往前走了两步,她踩上台阶下到院中,右手从斗篷中抬起,阻止了想跟上来的莲青。
她轻踱步子,粉色裙摆扫过地上的卵石路,露出了加棉的珠粉色绣鞋,鞋尖嵌着流苏球,一步一晃。
月婵脸贴着地,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裙摆,根本抬不起头看。
“呃……”喉咙里奇怪的声音,被吹散在寒风里,支离破碎。
沈妙意仰头看着阴沉天空,吸了一口凉气,双眼弯了好看的弧度,月牙儿一样:“很冷,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怕,是不是?无助,害怕,明明你的人就在墙外,可就是进不来。”
问了一串话,她也不期望人会回答,便慢慢蹲下去,华贵的斗篷落在地上,镶边的火狐皮毛扫着尘灰。
“月婵,你是不是早想到会有这一日,才要害我?”沈妙意问,像以前那样用着清甜的嗓音,“所以,你其实想我死,想月云死?我是不知道侯府现在如何,但我知道,月云她一定受苦了。”
月婵浑身止不住发抖,那是身子自然地反应,露出的双手冻得通红,指节开始发肿。这样的冷天汉子都扛不住冻,何况一个弱女子?
沈妙意抱着双臂搭在膝盖处,脑袋歪了歪,眼睛一亮:“我给过你机会,体面的离开,你选择将我推进无底深渊。月婵,你到底为什么?”
月婵眼中的恨意逐渐被绝望取代,面上一片死灰。
沈妙意看着扣在石头缝里的手指,皱了皱眉:“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丹寇,难得你养了指甲。你一定在殷铮面前,学过我的样子吧?”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发髻,香囊,有时候走路的方式……
无所谓了,今日她就是想让月婵尝尝,当日她的绝望。
沈妙意站起来,走向迎过来的莲青,眼睫轻眨一下:“刘总管正好给我拿了一条藤鞭玩儿,莲青,替我去抽她,抽到她喊出声来!”
她后面几个字是咬着牙说出的,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儿,随后一掀帘子,准备回到屋内。
“吱嘎”。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从外面迈步进来。
沈妙意扶上门边的手紧了紧,微一侧脸就看着院门处的男子,一身玄衣,宽袍大袖,金冠在阴冷天里那样耀眼。
地上趴着的月婵也听到了,拼命动着眼珠子,唇色变成难看的铁青,嘴无力的张合。
“都下去!”殷铮扫了院子一眼,冷冷开口。
闻言,谁也不敢停留,纷纷弓着身子离开,大气不敢出。
莲青刚攥到手里的鞭子只能搁回了廊下长椅上,担忧的看了眼沈妙意,随后低头退下。
院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
殷铮走上石桥,目光锁着门边的粉衣女子,她俏生生站在那儿,也正往他这边看着,眼神和现在的空气一样冷,哪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样子?
突然,他试着靴子被什么给勾住,遂低下头。一只女人脏兮兮的手在试图拽他的袍角,指甲涂着难看的红色。
厌恶的皱了眉,他才认出趴在地上的是谁,随后收了视线,一步不停走到正屋门前。
“好了?”殷铮注视着那张脸,粉色让她看起来红润了些,“你有本事了。”
沈妙意无所谓的歪了下脑袋,身子干脆倚着后面的门框,嘴角对着人翘了翘:“侯爷指的是哪一桩?我只是一个囚奴,能生出什么本事?”
拢了拢双手,整个身子罩在斗篷下。可不嘛,今天真的很冷。
殷铮微抬下颌,一手握上沈妙意肩头,带着想进去屋里。
“行了!”沈妙意身子一扭,躲去一旁,“装作看不见,就真的是没有吗?对,就是我干的。”
娇媚的脸一仰,对上男人深深冷眸,莞尔一笑:“我装病,把她骗过来的。她把我害得这么惨,我不该报仇吗?”
她在笑,嘴唇却在抖,一对眼睛圆圆的,带着盈盈水意。
“好,”殷铮眼睛一眯,余光扫到那把长椅上的藤鞭,“你想的,我都会给你。”
说完,他身子前倾,对着沈妙意的眼睛,嗅到了她身上的香气,然后一把抓起了藤鞭……
沈妙意只觉眼前身影一晃,再反应过来,就看见殷铮几步到了院中,手里高高举起鞭子,对着地上的月婵狠狠抽下。
月婵满脸不可置信,身子忍不住抽搐着,嘴角渗出鲜红的血,眼中光芒越来越淡。本就是强弩之末,这样一打,直接没了声响。
可笑她原以为有了希望,等来的却是毙命。
“啪啪”,殷铮停住,手握着藤鞭两端轻轻一折,一声脆响后,那鞭子折为两截。
断鞭扔在满身血的月婵身上,他轻拍了双手,回身看向沈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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