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骜往椅背上一靠:“那就好,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妈和我爸离婚,找了个又高又帅的男人再婚,他以后都没脸来学校给我开家长会了。”
他这番话说的太坦然,以至于杭姿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从周骜上午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在他心里应该是很敏感的存在,怎么样都不像是可以轻易谈论的。
事实上,不止是杭姿,周骜自己心里也是一个巨大的惊叹号。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跟别人说这种心事,可话一出口,他非但没有感到懊悔,对这件事的敏感抵触反而淡了。
甚至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喜欢憋着,而是没找到可以说这番话的人。
杭姿沉默了片刻,终于走了过来,在周骜身边的位置坐下,手里的袋子顺势放在脚边。
两人就这么坐在看台上,目光落在前方的一片漆黑中。
忽然,杭姿缓缓开口:“对不起啊。”
周骜莫名其妙:“对不起什么?”
杭姿笑了笑,无力的说:“一般情况下,我应该得跟你说点什么,可是我自己都没理清楚,暂时不知道该跟你说点什么。”
她果然是有心事的。
周骜作出不在意的样子:“啧,这个年纪谁没点小心思,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说。事先声明啊,我不会安慰人,顶多当个称职的垃圾桶。”
杭姿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周骜以为她其实是抵触的时候,忽然听她问:“你撒过谎吗?”
周骜一听就笑了,大喇喇靠在椅背上:“那可多了去了,你想听哪个?”
杭姿没回答,又问:“你觉得,存在‘善意的谎言’这种说法吗?”
周骜想了一下,有一说一:“撒谎就是撒谎,只看被骗的对象理解或者不理解你的立场。”
杭姿有点意外的看了周骜一眼,没想到他这么会抓重点,让谈话过程简单又轻松。
周骜笑了一下:“所以,你骗谁了?”
杭姿眼帘一垂,不说话了。
周骜点点头,并不追问,直接岔开话题:“你怎么捐了那么多钱?”
这话让杭姿又是一讶:“你怎么知道?”班主任不是说数目保密吗?
周骜嗤笑起来:“你动动脑子,钱是班长收的,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还能把每个人的眼睛都捂着?”
杭姿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愿意这事被公开。
周骜问:“你有亲戚在灾区?”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牵连到自身,又或者真的心善感性,都不会这么阔绰。
杭姿在意的只是捐款数目的匿名制度不够严谨,对这个问题本身并不抗拒。
她摇摇头,坦白的说:“事发之前,我正对一件事情犹豫不决,直到天灾发生,看到了很多惨象,才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时候反思一下,感觉就像是……苦头都给别人吃了,教训却是我得了,怪怪的,所以……”
懂了。
所以想捐款弥补一下,当做自己在这件事情中得到启发的感谢。
周骜被她逗笑了:“我该说你善良还是单蠢呢?”
“这人活着,本来就会因为周边发生的事情得到启发和感悟。道理是对的就记住,教训有价值就接受,”
“在既定的事实上得到启发和感悟,怎么就成了踩在别人的痛苦上自己得利了?”
“哦,你非得体验一次饥荒才知道浪费可耻,非得死一次才知道生命可贵吗?”
杭姿心里那点感性瞬间被周骜搅了个稀巴烂。
她木着脸:……
周骜看她一眼,收敛了点:“我的意思是,这件事的发生能促使你下定决心,可能也会有另外一件事促使你做同样的决定。只是这件事情先发生了,所以没必要太上纲上线分析自己那点细枝末节的心里。”
“你们女生就是心思多,什么事儿都要拆成三五七八份来分析,难怪你那么会做阅读理解。”
杭姿:“周骜。”
她声音有点冷,周骜脖子一凉,安静下来。
杭姿冷冷盯着他,结果没绷住,神情一松就笑了:“你才该去当讲师。”
周骜想起来这是之前跟她开过的玩笑,也笑起来:“也行啊,跟你当同事……”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孩忽然一个猛虎扑食,杭姿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周骜按着脑袋藏到了位置下面。
杭姿整个人一个大写的懵逼,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周骜紧靠着挨挤在看台走道狭小的空间,被前面一排的椅背挡的严严实实。
“嘘——”像是猜到她要开口,周骜飞快提示:“有人来操场了!”
杭姿直接抿住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与此同时,她又觉得很荒唐。
真是见鬼了,明明什么都没做,活像是要被捉奸似的……
捉奸?
当这个奇怪的字眼在心头冒泡,身边男孩的体温都变得灼热起来。
周骜也好不到哪里去。
拜这个座位的良好视野所赐,操场口那抹电筒光亮起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几乎是凭着本能把她一起按到座椅下面。
然而,比起不知道巡逻到哪里的老师,手掌的触感反而更让人心跳加速。
杭姿的脖颈细长,肤质细腻温热,他的大手贴上去,轻轻松松就握住,很容易联想到老家刚刚出生的小奶猫,提溜着脖子就能整个儿拎起来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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