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念叨着接下来的休养。
首先就是不能让膝盖受凉。
天气越来越冷,他们训练还穿着单薄的队服,受伤程度直接影响到训练,也和膝盖受凉有关。
此外,周运行还查了不少关于热敷的细节,连日常坐的椅子高矮都考虑到了。
周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忙,除了配合检查,几乎一言不发。
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周运行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落下病根,连忙说:“没大事,男子汉大丈夫,坚强点,这都能好。”
周骜眼神轻动,扯了扯嘴角:“我没担心这个。”
周运行打着方向盘,笑了一声:“那你闷不吭声的,我当你是吓着了呢。”
周骜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就是忽然觉得,您还挺关心我。”
周运行“吁”了一声,颇不赞同道:“我是你老子,那关心你不是很正常!”
周骜很给面子的笑了一声,片刻后,他又说:“不止吧。”
周运行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周骜想了想,回答:“你疼我,不止因为你是我老子,还因为,我是我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
周运行一愣,又笑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就是个东西了?”
周骜懒洋洋窝在车座里,“嗯”了一声:“我不是个东西……”
周运行人长得五大三粗,可心思一点不大意,他一边看前面,一边抽空看了周骜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父子两个很快到了家,刚到楼下,等待已久的付蕊已经冲了过来。
她满眼都是周骜,焦急道:“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呢?”
周运行在付蕊面前出奇的好脾气,耐心解释了一下。
付蕊还没听完就打断了,直接做决定:“不行,你不能继续住在这边了。”她转头看了一下这栋老楼:“你现在的膝盖需要休息,这种楼梯要少走。周骜,你去妈妈那边吧,上下坐电梯更方便。”
话音刚落,付蕊的电话响了,她接起一听,周骜便立刻冷了脸。
是她的现任丈夫倪斐打来的电话。
电话没打完,倪斐的车已经开进来,就停在付蕊的车旁边,他下车后去了后车厢,翻出一个轮椅推了过来:“因为要的急,只找到这个,虽然不是新的,但是功能都齐全。”
周骜差点给整笑了:“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坐吧。”
倪斐对周骜的态度适应良好,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倒是周运行,“啧”了一声:“你怎么说话的?”
周骜:“我说话就是这个调调,所以还是不去别人那惹人嫌了。累了,我先回去了。”
周运行正要冒火,付蕊一个眼神过去,对方便偃旗息鼓。
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疲色,可看到周骜一个人扶着老旧积灰的楼梯栏杆往上走时,又立刻冲了过去,不容分说的扶住他:“要走就慢慢走!别着急!”
周骜心里憋着火,下意识就想甩开。
下一秒,脑子里却响起杭姿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你母亲是一个不负责任不配成为母亲的人,你一定会毫无负担的忽视她。
但她不是,所以你对她施加的坏情绪之后都会在心里后悔,明知道会难受,还得要这么做吗?
这条手臂,愣是没甩开。
付蕊感觉到了周骜的变化,越发小心扶着他走。
楼房太旧了,以至于楼道很窄,站不下第三个人,周运行只能寸步不离跟在后面,微微张开手臂护着他们母子两个。
倪斐本来还跟在后面,看到这个画面,他适时地停下,片刻后,他转身走出楼道,就在楼下等着。
周骜进家门后才发现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冒出一股得逞的快意,可是这份快意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付蕊打断。
“周骜,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多年的经验周骜,父母又要躲着他谈话了。
其实,谈话这个描述都算客气了,一般情况下,他们会直接吵起来。
在他们离婚之前那几年,他都是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度过的。
记忆里,和父亲吵架的母亲非常凶,争吵的话语里,十句有九句都是数落他。
周骜的脸沉了下来,转过身:“有什么话就当我的面说罢,毕竟你们每回躲起来说,我也听得清清楚楚,还得装没听见,挺麻烦的。”
这话一说,付蕊的脸色微微发白。
周骜假装没看见,大大方方在沙发上坐下来。
有时候他真的挺不懂这些成年人,每次有个什么矛盾,装模作样的背着你说,可心底里又希望这些事即便不告诉你,你也能自动自发变得懂事明理。
真是搞笑了,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还想我懂你们?
怎么懂?
靠算的吗?
周骜的态度明确,这是在付蕊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
她点点头,没有再支开周骜:“你马上也要成年了,有些事情,我们的确不该一直避着你,而且这事关你的前程。骜子,我希望你很认真的审视一下自己的选择,你真的想走这条路吗?你真的喜欢吗?”
“辛苦,危险,未来的境况也很难说。如果这不是唯一的选择……”
“这就是唯一的选择。”周骜毫不犹豫的打断,他定定的看向母亲:“我觉得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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