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依依将一颗珠放进水盆中,清水洗掉裹在珠上的脏污,瞬间明亮无比。
“娘子不是入秋才出珠,今日这是要用做什么?”小蝶问。
现在城出不去,收珠商人进不来;而当地人温饱都是问题,更不会买这珠子。
“送人。”冯依依简单两个字,眼睛一弯。
总要感谢的,正好借着给娄明湘送珍珠,将先前的情还掉。
小蝶看看水盆,笑笑道:“这些不少,一条珠链,手钏,耳夹,剩下小珠用来做一套头上珠花。”
冯依依也是这样想的,这些珠子够做一整套首饰。全是选的上好珠蚌,也算给娄明湘的祝福,愿她有段好姻缘。
对面屋檐下,冯宏达带着桃桃在看雨。
桃桃扶着栏杆,小心翼翼的松了手,快走两步,最后抱住冯宏达的腿,扬起小脸笑着。
冯宏达一阵惊喜,双手举起桃桃:“小丫头会走了?”
蚌池这边结束,冯依依回了关宅一趟。
雨天,女人们坐在游廊下缝补衣裳。这里有吴管事和朱阿嫂管着,倒还算稳定。
男人们冒雨出去干活,不能搭房子,就去石坑推石头,去河边采石子,都在为复兴家园努力。
“听说没有,咱们这座城不会开了,怕是想让咱们死在这里。”一个女人开口,满是忧虑。
旁上一人接话:“现在粮食都没了,下去两日不都得饿死?”
“一城的人,怎么办?就说挖断龙脉,会带来灾祸。”
廊中一片唉声叹气,对于之后都觉得黯淡。
冯依依正同朱阿嫂说话,那些女人的话,她也听得见。谣言就是这样,一个压下去,另一个更厉害的起来,人一旦认定什么,心中就会很难改变。
“别干了,都起来,”朱阿嫂走过去用力拍拍双手,引了所有女人注意,然后亮开嗓子,“娘子说,今晚做一顿好的,大家喝酒。”
“喝酒?”女人之间叽叽喳喳说着,刚才的阴郁全不见。
朱阿嫂手一掐腰,笑着道:“当然,不止他们男人喝酒,咱们女人也要喝。”
女人们瞬间来了精神,冲着朱阿嫂问道:“可是菜肴哪里来?”
冯依依走过去,姿态袅袅,声音清脆:“嫂子们都是手巧之人,吃什么东西,平日中不是最拿手?”
话音落,女人们之间开始讨论开。
“咱们辛城虽小,但是什么不缺,水里游的,地上长得,山上采的,什么不行?”冯依依道,视线看去廊外水塘。
正是莲花盛放时,池鱼肥美。
荷花粥,莲叶饭,深藏淤泥的莲藕,什么都可以做菜。只是这几日的阴霾,使得人心中生出绝望,不愿看去前路。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心劲儿。往前,总会有办法;不走,那就是原地自怨自艾。
朱阿嫂嗓子好,爽利性子,比冯依依软糯嗓音高出许多,现在活像那看山的娘子:“咱就做好吃的,喝好酒。娘子说,今晚谁的菜最好,有奖赏。”
女人们纷纷站起,手里可做可不做的针线全都放下,想着该拿出什么本事?
冯依依眼见女人们精神起来,嘴角翘起:“走,谁跟我去搬酒?”
另个女人赶紧跟上,剩下的有去搬柴的,有去水塘摘采荷叶,有去外面挖野菜、抓鱼虾。
“娘子,你把酒都给咱喝了,关当家回来,可要训你的。”一个女人道,搬着酒坛有些犹豫。
这个世道,话语都在男人手中,女人大都要服从,不能随便做主。
另一女人闻言,笑了声:“就你胆气小,你不知道关当家最听娘子的话?”
冯依依也不在意,看着摆放在地窖中的几坛酒,只道一声“全搬出去”。
关语堂不会在意这些,再说城里乱,藏着几坛酒有什么用?还不如主动拿出来,也让家里这些人安心。
傍晚时分,男人们回来,就看见女人们嘻嘻哈哈忙碌着,和早上出门时的愁云惨淡,完全不一样。
莫师傅将一帮男人赶去后院草棚吃饭喝酒,前厅留给了女人们。
其实,真要找起来,能吃的东西有很多,粮食不足,但是菜并不缺。
像现在,满满一桌子菜肴,虽不如以前,但也有荤有素,分量更是十足。
女人们很少这样坐着喝酒,随着酒液入肚,话也多了起来,讲着乱七八糟的家务事。
席间,女人们纷纷给冯依依敬酒,感谢她的收留。
大家高兴,冯依依也高兴。人要是高兴,有冲劲儿,就不会去想那些阴霾。
几杯酒下肚,冯依依有些头晕,巴掌大的脸蛋带着红润,眼睛发懵,吧嗒眨了两下眼皮。
“娘子,”朱阿嫂忍不住笑出声,“你是醉了吧?”
冯依依站起,只觉脚底轻飘飘,如踩在棉花上:“天晚了,我回去看桃桃。”
朱阿嫂忙起身,扶着冯依依往大门外走:“现在外面还是乱,天又黑,我让相公找几个人送娘子回城南。”
“好。”冯依依含糊一声,两片眼皮几乎要合在一起,脚下差点踩空台阶。
朱阿嫂哎哟一声,赶紧将人扶稳。
一只手臂适时伸出,扶上冯依依另只手臂。
“本官送她回去。”娄诏手里用力,便将人从朱阿嫂手中带来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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