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山这天晕倒后,先被祝有财送去了赤脚医生那里,赤脚医生一看就把人往外轰:“哎呀,送我这里做什么?这看着像是急性心梗啊,我没药,没办法救他,快送镇上去,镇上都要碰运气,要是那个老知青在就能捡一条命回来,要是人不在,你们就准备后事吧。”
祝有财一听,傻眼了。
怎么能这样呢?
他房子还没盖呢,他爸就快不行了?
不行啊,不能死啊!
这一死就要守三年的孝,不能破土建房的啊!
当即叫上祝鸿来,兄弟两找来一个板车,接力赛往镇上拉。
还好运气不错,那老知青刚从手术室里出来,问了一下什么情况,就把祝大山带手术室去了。
人是救回来了,精神却像是不大行了。
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气神儿。
这人的精气神一垮,就肉眼可见地苍老起来。
几天后出院回家,见着那个花枝招展的祝翠莲,气不打一处来,忙催人去找江心洲的谭家,问问日子能不能再提前几天。
谭晓东提上一篮子鸡蛋来看他,几乎是有求必应,承诺他三天后就把祝翠莲娶回去。
祝鸿来还想闹,却叫祝有财一拳头捶得门牙都飞了两颗。
祝有财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火,他揪着祝鸿来的衣领子,把人拎去了院子里,双目猩红,后槽牙咬得咯嘣直响。
他一字一句地质问祝鸿来:“你非要把咱爸逼死是不是?他死了你有什么好处?嗯?是他跟着克俭叔跑来的人脉你能接手了?还是他倒买倒卖的本事你学到了?再不济他的泥瓦匠手艺你总该学到了几分吧?你有吗?嗯?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个管不住裤|裆的畜生东西,我怎么有你这样猪狗不如的大哥!从今天开始,咱爸我来照顾,洋房我来住,你给我滚前面去,爱死不死爱活不活,你有祝翠莲就够了!”
祝鸿来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满脸血沫横飞。
他没有力气还手,也没有立场狡辩,等祝有财出完气了,他才嘀咕了一声:“住前面就住前面,我还清净了呢。话可是你说的,咱爸要是有个哪里不舒服,都由你和穗穗来照顾,我可是不管的。”
祝有财刚说气话呢,老实了一辈子,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过。
都说把老实人激怒了才是最可怕的,他刚刚已经让他大哥见识过他的可怕了,可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大哥才是最可怕的。
一大家子把最好的都紧着他,他却能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来。
这种渣滓也配住在这里?
他这些年不争不抢,隐忍退让,到底意义何在?
滚吧!祝鸿来!
他一脚踹在祝鸿来屁股上,转身进了西屋,把祝鸿来的衣服全都丢了出来。
祝大山居然没有阻止,刘秀娘几次欲言又止,可一想到祝大山真的要把祝翠莲嫁出去,只好忍着,没吭声。
翠莲这一出嫁,祝鸿来的家产就不好说了,还是先划拉到有财名下,以后万一翠莲离了,再分给翠莲好了。
这么想着,刘秀娘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帮着祝鸿来说话。
可怜祝鸿来,一时间成了个丧家之犬,真就被赶去前面土房子住着了。
原以为祝翠莲会跟他同甘共苦,结果人家以要出嫁为由,留在了小洋房二楼。
只不过每天还是会去前面哄哄祝鸿来:“反正咱爸看着快不行了,再忍忍,等他两眼一闭,咱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再说了,谭家还给了两百块彩礼呢,不要白不要。”祝翠莲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祝鸿来却有点提不起精神了。
他有些后悔了,不该答应有财住前面来的,这破房子一下雨就漏水,一刮风就漏风,也不知道有财怎么住得下去的。
“姐你回去跟咱娘说说,让她跟咱爸求个情,让我回去吧。”祝鸿来不是没有厚着脸皮试过搬回去,却被祝大山抄着扁担轰出来了。
一个病人,宁可拼着心梗复发,也要歪歪扭扭地冲出来赶人,可见是真的恨到骨子里了。
祝鸿来本来就怂,立马卷铺盖滚蛋了。
祝翠莲却没有应他,敷衍道:“再看看,老头子年纪大了,说不定明天就没了,干嘛跟他低声下气的,这几年咱们求他求得还少吗?”
祝鸿来一听,也对,那就熬吧,他年富力强的,还能熬不过一个病秧子?
便逼着自己忍着各种不便住下来了。
祝翠莲出嫁的这天,房秋实也收到了请帖,毕竟陆茂行和祝翠莲是表姐弟。
陆茂行不在家,她作为陆茂行的合法妻子,自然是要代表陆茂行出席的。
等她带着媛媛到了前面祝家门口一看,乐了,这也叫嫁人啊?
田甜挽着她的胳膊小声道:“寒酸死了!嫁第一个男人的时候你没来没见着,大山叔给添了好多嫁妆,可风光了,走路都用鼻孔看人!这次栽咯,大山叔一毛钱嫁妆没给。你看那几个箱子,都是上一次的,这是废物利用呢。笑死人了。”
房秋实也看出来了,那几个箱子漆皮都掉了,一看就是用过的东西。
还有祝翠莲身上那衣服,都洗掉色了,而且没用正红色,穿的是暗红色,再有点发白,看着忒不吉利了些。
她没吭声,捏了田甜一把,提醒她祝翠莲看过来了,要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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