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不见为净。
祝有财挺过意不去的,还想解释点什么,陆茂行不爱听,直接摆摆手:“你赶紧去定棺材吧,我在这里等着,万一要交费,我先帮你垫着。”
“哎,那我去了,表弟,我娘关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啊,也别说给弟妹听。”祝有财还是不太放心,他知道陆茂行再生气都不如房秋实生气的后果严重,毕竟陆茂行听他媳妇的。
陆茂行没回答,开什么玩笑,他就算不是个碎嘴的人,也不可能特地帮着刘秀娘隐瞒的。
只要他媳妇问,他就说,不问就当没听见,免得他媳妇知道了闹心。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房秋实没在家,而是和张穗穗一起在地里给龙虾称重呢。
所以祝有财这边拜托厂里的小赵去通知张穗穗过来的时候,房秋实也得到了祝大山病危的消息。
她本来不想过来的,不过她料想祝大山弥留之际大概会想见她一面,她得来一趟,给祝翠莲上最后一次眼药。
她猜得不错,祝大山就是一根即将被风吹灭的残烛,老知青已经放弃治疗了。
她和张穗穗赶来的时候,祝大山已经回光返照了。
正撑着最后一口气,跟陆茂行闹着要见房秋实。
陆茂行转身的时候房秋实走了进来,她站在祝大山面前,面带微笑:“大姨夫,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秋实,这么些年来,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吧?”祝大山听着那明显带着嘲讽的笑,只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房秋实没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大姨夫临终前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大姨夫,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跟我说家和万事兴,多谢你的教诲,你看,我和茂行现在把日子过得多好啊。所以,大姨夫你难道不怕你走了之后,有财家里和不起来也兴不下去吗?”
“秋实啊,你是个文化人,想说什么不用跟我弯弯绕绕。不过我也听得出来,我懂。”祝大山说两个字就喘一喘,好像死神已经掐住了他的咽喉,他已经没有几句话能讲了。
他的脸上,浮现着一片将死之人才有的神光,有点亢奋,也有点癫狂,他忽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一手攥着领口,试图从死神手里再抢夺一点时间回来,一手扒着病床边上,想靠房秋实近一点,再近一点。
扪心自问,他从看上这个姑娘的第一刻起,就坚定了让她做自己儿媳妇的决定。
他祝大山虽然也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但是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他知道,她一定是个可以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好女人,有这样的儿媳妇帮他守着家,他挣下来的家产才不致于被祝鸿来这个窝囊废给败没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祝鸿来不听他的。
他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是早点看出来那两个狗东西不做人事,就能早点下手绝了他们的歪心思,这么一来,他的儿媳妇就不会跟别人跑了。
他好难受,好绝望。
到了生命将尽的这一刻,他的内心涌出无限的悔恨和自责。
他的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床沿上:“穗穗,你去找有财,我有遗言交代给他。”
张穗穗从进来到现在就没入过她老公公的眼,她知道自己不如房秋实,也不跟房秋实争,就像当初房秋实在祝家的时候,她从来都是避其锋芒。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出去找祝有财了。
等她一走,祝大山才颤颤巍巍从怀里掏了个房本出来,房本里还有一封遗书,写着在死后将这一处房产赠与房秋实的遗言。
房秋实接过来看了眼,有点想笑。
两辈子,他补偿她的方法都是一套房子。
不过区别是,上辈子那是繁华地段的高端别墅,这辈子,只是扬江镇上平平无奇的一套单元住宅。
三室一厅的,倒也不算小。
她不差这点钱,但是她不打算便宜了祝苗苗。
所以她还是接了过来,她想好了,等房子到手,就送给张穗穗。
人啊,想要一个得力的心腹大将,总得给出去点什么。
她这么一手借花献佛,对于满心想着买房子的张穗穗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露。
她相信,张穗穗这么一个知情识趣的人,应该会懂得感恩。
似乎是看出来她的打算,祝大山有些感慨:“你这孩子,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房秋实并没有彻底抵触他的好意,笑着回道:“正在打算着呢。大姨夫这么大方,我倒是受宠若惊了。”
“秋实啊,我还有个不情之请。”祝大山说着又喘了起来,呼哧呼哧的,肺里好像钻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咬他的每一寸血肉。
这样的痛苦,让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狰狞的红晕,好像被人勒住了肺管一样,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走了。
房秋实早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没等他开口,直接说道:“你想看看我和茂行的三个孩子,是吗?我都替你想到了,来之前已经给家里打电话了,不出意外的话,我公公马上就到了。”
房秋实话音刚落,病房外就响起了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陆晋源怀里抱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还有一个,是刚刚请假出来的房玉庭,背着个小书包,格外的乖巧可爱。
正牵着妹妹可甜的小手,教她怎么叫人:“那个是爸爸的大姨夫,咱们要跟着叫姨爷爷,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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