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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走着走着, 顾准忽然感觉到不对——
    这不是在往书房走,也不是在往县衙走,且越往后, 顾准心中的疑窦越大。这条路,怎么看着怎么像是通往大牢的。
    果不其然, 最后他们三人也是停在了大牢中。
    沈元彻慌了,立马抱住了大牢门前的石柱子,嘴里讨饶:“李大人,我们不过就是拌了几句嘴,用不着十八般刑罚轮班上阵吧,我这小身板可招架不住啊。”
    李况白了他一眼, 直接叫人开锁。
    顾准虽不解其意, 却仍然选择跟着他老师。
    监狱这地方他已经不是一次来了,想到上一次来,顾准甚至还恍惚了一下。明明只是前些日子的事情,他怎么总觉得过去了许久。好像就在这两日,顾准对于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不那么上心了,满脑子只有对沈元彻的厌恶。
    顾准快步跟上。
    这师徒两个人都走了,只留下沈元彻在原地傻不愣登地抱着柱子。
    边上的小衙役投来诡异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沈元彻咳嗽了一声, 赶紧站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通衣服之后便立马跟上去了。
    可恶,他才不要做被落下的那一个呢!
    只是进去之后沈元彻就后悔了。监狱这种地方常年不见天日,里面自带一股阴暗潮湿的氛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沈元彻刚一进来就害怕得不行,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紧紧的跟在顾准后面,打算着若是出了意外的话,还能叫顾准替他挡一挡。
    李况停在了一处牢房外面。
    顾准往里看了一眼,里头是个中年男子,上次进来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这一位。他并不想刻意注意,这是这人与别个有些不同,好比眼下,他们三人分明已经站在这里,他却浑然不知,周身散发的气息也格外令人胆颤。
    连沈元彻这个大条的也发现不对了,连忙道:“李大人,这里头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赶紧出去吧!多晦气啊。”
    李况没应声,只与顾准说:“他也姓顾,说不定还是你们的本家。他本是山中一猎户,只是受奸人陷害失去了父母双亲。待他成年之后,便手刃了仇人替父母报了仇。”
    沈元彻悄悄从顾准身后探出了脑袋,插了一嘴:“那他也没什么错啊,你们干嘛关他?”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这本就是放之四海而行之的道理,起码沈元彻也是这么想的。
    李况笑了:“若只是这样倒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只是他杀完人之后心中仍不平,看谁都觉得该死,故而又杀了几个富商。如今被判了死刑,秋后执行。我在审案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他为何杀人,他道那些富商仗势欺人,平日里做尽了恶事,所以要替天行道。我又问他后不后悔,他也道不后悔,是那些人该死。”
    李况说完,问了顾准一句:“你们觉得,那些人该死吗?”
    顾准陷入了挣扎。
    仗势欺人,做尽恶事,在他看来的确该死,且死不足惜。但顾准也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仿佛他已经堕落到与这个杀人凶手一般境地。
    顾准不好回。
    沈元彻比他单纯许多,快人快语:“我就觉得他没啥错,坏人难道不该死吗?”
    “你怎么知道他是坏人呢?”李况反问。
    “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啊。”沈元彻眨了眨眼睛,当他的眼睛是摆设吗?
    李况微微一笑:“那也不过是你以为罢了,都是些自以为是的猜测臆想。若那些人当真做了十恶不赦的事,那的确该死,只是却不该由你来杀死。”
    “这又是为何?”沈元彻不懂了。
    “我且问你,坏人为何是坏人?”李况问道。
    “做了违法的事呗,杀人放火?坑蒙拐骗?”沈元彻想了想如此说道,末了还补充一句,“当然最可恶的是那些明明做了坏事却还依然逍遥法外的人。”
    “按你所说的,所谓的坏人无非就是违反了律法,或凌驾于律法、规矩之上了。”李况一句话总结沈元彻的废话,“只是你们可曾想过,这里面关着的这个人,他的所作所为也同样凌驾于律法与规矩之上。痛恨别人知法犯法,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做着超越律法的行为,这与他的初衷岂不是背道而驰了?”
    顾准终于开口了:“若非如此,他又能怎么办呢?”
    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要如何扳倒那些家大业大之徒,明摆着鸡蛋碰石头,但凡撞到了就是死。就好比他与高家,纵然有血海深仇可就是奈何不了他们。
    李况回应:“自己处置不了的人,便交给律法来处置。”
    顾准偏执问道:“倘若所求无门呢?”
    李况不紧不慢地道:“这世上不乏有贪官污吏,但也不有刚正不阿的之辈,若你看谁都是贪官污吏,看谁都是包庇罪犯之徒,那么这世间便只剩下一片漆黑。诚然,如今的朝廷弊病确实不少,派系之争,党羽之争此起彼伏,叫人生厌,只是远还没有糟糕的那个份上,不少官员仍然呕心沥血,为国为民。历来王朝都是这样,初时一片蓬勃之气,极盛而衰,极衰而亡。待到了王朝末期,才是律法失衡,妖魔邪道纵横之时。只是那时候自然会有人揭竿而起,公道自在人心,总有人会为了公道、为了正义拼得头破血流,连性命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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