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记得自己夸赞了他的相貌之后,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请她自重。那时候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与冒犯,还和阿宁说过,真没想到时过境迁,阿宁却和当初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士子走在了一块。
姜妙心绪难平,望着马车的背影幽幽叹了一声。
在马车中睡得昏昏沉沉的姜婳可不知道自家大堂姊想了这么多,马车行得稳,她也睡得熟,最后还是阿兄的声音将她惊醒了过来。
姜存从公主府出来时就觉大事不好,原本说好等在那里的两人不见踪影,连马车都不见了!只有车夫苦着脸候在公主府外,见到他就苦巴巴道:“郎君,姑娘吩咐奴才在这等您。”
姜存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问:“马车呢?”
车夫答道:“被程家郎君赶走了。”
姜存震惊了,从来没想过一副翩翩君子模样的程照居然会驾马车,赶车,那不是仆从才会做的事吗?
因此,他专门等在自家门口,等看着那辆马车慢悠悠地驶过来,驾车的人眉眼清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肩背绷直,坐那里姿势自然得仿佛不是在驾车,而是在做别的什么正事。
他对于程照会赶马车的惊讶甚至都越过了对于程照拐走阿宁的愤怒,也因为他太过震惊,下意识便喊了出声:“明宣,你居然会赶马车!”
程照听见便皱了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满,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转醒,那一点点重量和温软的触感被缓缓剥离,他赶紧转过身去,隔着帘子轻声问道:“醒了吗?”
姜婳“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撩开帘子看向周围,一眼就对上门外正瞪着眼睛的阿兄。她有点心虚,抬手理了下蹭乱的发丝,程照没动手,在一旁小声提示她哪里的头发还有点乱。
姜存也终于反应过来,几步走到马车边,结果还是走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程照小心托着阿宁的手臂,带着她下了车。
他憋屈问:“你们去哪儿了?”
姜婳才不怕他的臭脸,确定自己没有仪容不整,半弯着腰整理裙摆,一边整理一边摇头,甩得步摇垂珠乱晃才昂着头道:“不告诉你。”
姜存假笑了一声,转身勾住程照的肩膀,低声威胁:“程明宣你胆子挺大,别以为有那一盒子孤本,我就会放过你……”
姜婳听见了,立马过去扒他的手臂,颇为不满:“你说什么孤本?”
姜存故意抬高手臂让她扒,她便一跳一跳的,像个气急败坏的小兔子。程照在一旁看着,心里莫名漫过一些嫉妒,那是阿宁不曾在他面前展现的模样。
诚然,不算是什么模样的阿宁他都喜欢,但他有时会想,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欲望就是如此的没有止境。
他喜欢她弯眉莞尔,喜欢她羞涩腼腆,也喜欢她偶尔的调皮淘气,这是她面对他时展现出来的。但是,或许是关系使然,阿宁会对着她阿兄撒娇玩闹,那是一种源自于骨血的亲密。但他们俩还不能那般亲密,连梦里的触碰都让她小心翼翼。
程照烦躁地皱了下眉,但因他时常皱眉的缘故,这会表情的微妙变化并没有引起一旁兄妹俩的注意。
“好了好了,跳着像什么样子。”还是姜存耐不住松了手,语气颇为嫌弃,“我还没说你呢,说好乖乖等在门外的,我出来,连马车的影子都不见了。”
姜婳脸上不见半点心虚,偷偷向程照眨了眨眼,程照会意,不由低下头,眼睑半垂遮住眸中思绪,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
姜存看得牙疼,以阿父阿母为威胁,胁迫姜婳先进家门,等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转过身来和程照说话:“长公主先前向我打听你。”
程照扬眉,他第一次和小皇帝会面就在长公主府上,他当时还以为小皇帝已经向长公主透了底,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小皇帝也不知瞎编了什么藉口,忽悠得聪明的长公主着了他的套,将公主府里的阁楼借他约人。
“打听我做什么?”
姜存定定地看他:“长公主不知从何处查到你武艺了得,想指你做随行侍官,护送她出使秦国。”
出使之事事关重大,随行的官员必须小心挑选,商议两国和亲之事最好要口才好的文臣,但秦国民风剽悍,民众好械斗,习武成风,若楚国出使的官员显得太文弱也不好。
长公主不愧是对朝廷有几分话语权的女人,私下已经将朝臣查了个透彻,本来她看程照文采斐然还颇通武艺,便想着直接点了他随行,她如今还是有这个权力的。可偏偏她查到程照或许与尚书令家的一双儿女有些关系,为谨慎起见,她没有直接下令。
恰巧宴席结束,听闻下人通禀尚书令家的郎君和大理寺的程主簿一同等在门外,长公主便顺势请了姜存入府,想着先打听一下程照是否和姜家还有更密切的关系。
在姜存看来,长公主容颜极美,但他整日对着阿宁,看惯了也不会觉得有多惊艳,听闻长公主隐晦的打听时,只觉好笑:“殿下为何不直接问明宣?”
长公主莞尔:“若能直接问,我为何要来问你?”程照才在朝堂上出了一回名,她必须避嫌,不然可能会遭到杨丞相的报复,正值出使之际,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争取足够的利益,决不能无端惹祸上身。
总之两个聪明人对话,拐弯抹角了一堆,最后不过是闲话些家常,什么消息也没向对方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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