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见状,唇角止不住上扬,却也知道见好就收,不再耽搁宫哲与展晟议事,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屋中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宫哲望着门口轻笑了一声,抬眸看向恭候已久的展晟,眸中笑意不减:“都安排好了?”
展晟上前一步抱拳道:“回王爷,三万神武卫已先行调往龙沙护卫驻地安全,驻地队正那边也已经通过气了,按照王爷要求,将公主的帐篷安在附近,与王爷只隔一顶存放备用马具的空帐篷,不会有人前去打扰。”
哪怕不提德阳的名字,只消听见公主二字,宫哲便心情大悦,唇边笑意更深。
展晟见状,微微皱起眉头,思考再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王爷今日操练时旧伤复发,军医一再叮嘱近来不可骑马操戈,此次秋猎属下担心……”
“不必担心我,”宫哲知道展晟要说什么,这个侍卫略长自己几岁,跟在身边日子久了,便总像个大哥一样操心个不停,“我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龙沙围场是皇家猎场,终年有皇家卫率驻守,不会有危险。只是猎场上骑马小跑几步,我还能因着这点动静就伤势加重不成?”
展晟听罢还想再劝,却被宫哲抬手制止。
这次秋猎,他有必须去的理由。
自从年初德阳回宫,他便再未见过她的面。虽说宫里常有宴会,但男女不同席,就算进了宫也极难相聚。更何况德阳自幼离宫,如今刚刚回京半年,还未在宫中站稳脚跟,行事必须再三小心,若是让人撞见她与自己这个皇叔私下相会,还不定会传出对她多么不利的流言。此次秋猎远离宫闱,他们二人想要见面也会简单许多,何况打猎时有些肢体接触也是在所难免,即便是两人凑得近些,旁人也没法说什么闲话。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与她相见的机会。
想到这里,宫哲又不由得心中泛苦。
他为国征战半生,本以为此生注定只有金戈铁马,无暇顾及风花雪月,却偏偏爱上了那个自幼住在他府上、小他足足十岁的侄女。可皇叔二字,却让他不能与心上人相拥,如今离了边关,回到天子脚下,就连相见都成了奢望。
毕竟,一国公主与皇叔相恋,说出去,只会令天下人不齿。
他又怎么舍得她遭受天下人的非议?
于是他便只好吞下这相思苦果。
好在府中还有个与她生得极为相似的小丫头,好让他一解相思之苦。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想起那丫头,心里竟有几分怪异,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闷得难受。
宫哲眉头微锁,半晌才吐出一口闷气,吩咐展晟退下后,起身走到窗边,遥遥望向天边那轮圆月。
明日便是十五了,宫哲想,他与她初见时,便是在这样的圆月下,清辉如纱笼佳人,只一眼便教他舍了一颗心去。
明日重逢,愿也是在这般圆月下。
……
明月当空,照着的不止为久别重逢而激动难眠的宫哲,还有西跨院后辗转反侧的清秋。
方才她从宫哲房中离开,还未走出东跨院,便察觉到头上似乎轻了一些,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发钗不知何时不见了。她想,许是枕在宫哲膝上时不小心碰掉了,便折返去他房中取,却在门外听到展晟压得极低的说话声,仔细一听,似乎是说宫哲旧伤复发,须得静养才好。
可他明日还要去龙沙猎场。
她原本想着,以宫哲对她的纵容和宠爱,只要她劝他,他定会放弃这次秋猎之行,可随即便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对展晟说他意已决,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尽管宫哲在大多数事情上都会给她面子,但清秋知道,宫哲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算是她撒娇耍赖也改变不了分毫。
可她到底是担心他不懂爱惜身体,更何况猎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若他当真出了什么事,她又不在身边……
左右焦心得睡不踏实,清秋翻身下地,打算到院中透透气,视线扫过房间时,却刚好看见一个娇小的包袱端端正正摆在桌上。
那是镜心替她收拾的行装,因着此次是去皇家围场,衣食住行全由围场卫率负责,没什么零碎可带,故包袱里面只装了几件干净利索的便装。
清秋盯着那包袱想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
天色将明,王府里下人们住的院中已经陆续亮起了烛火。虽说宫哲对待下人极其宽和,甚少让他们早起干活,可今日一早他便要出发前往围场,下人们也不得不早些起身准备。
趁着众人的困意还未褪去,一个身材高挑玲珑的小厮肩上挎着一只小包袱,顺着墙角溜到后门,掀开一架马车上放衣服的箱子,手脚麻利的爬了进去。
*
不多时,屋外的走动声吵醒了浅眠的宫哲。
这是他征战多年留下的坏习惯。那些驱逐鞑虏收复失地的日子里,他不得不与全军将士一同伴着血腥气息枕戈待旦,睁开眼便是下一场生死未卜的厮杀。
知道他夜里睡得不沉,刚回到上京时,展晟便吩咐过府里的下人早上动静轻些。只不过昨天夜里一想到再过半天就能与德阳相见,他便睡得更轻浅了。
眼下太阳还未升起,天边灰蓝一片,透过窗棂给屋中镀上一层暗淡的幽光。
宫哲醒了醒神,换上了一件玄色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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