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陶酌风拎着小狐狸的后颈皮走到她身边,放眼望向脚下的村庄,轻声赞叹道:“传说中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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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沙——”
深洞外响起脚步声,两个穿着粗布衣裳,头戴帷帽的男人拨开茂盛的冬青叶子走到洞旁,掏出火折子往里探去。
“好像没人。”
“不可能,你看下面。”那人说着抬手一指,只见深洞的角落中,躺着一张不起眼的油纸,上面还粘着饼渣,一看就是新鲜的。
“看着角度不像是随手扔进去的,那小子定是下去过,”另一个人说罢,将火折子一收,抬眼看看深洞四周,“没有出来的脚印,肯定还在下面。走,回去喊人,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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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和陶酌风被村里人带到了一间茅屋外。
那村民穿着一件粗布薄坎肩,上面绣着一朵盛开的拒霜花,鲜艳欲滴。
“村长就在屋里,你们进去吧。”
清秋和陶酌风两人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但听村民如此安排,只好从命。
转身推门,轻薄的木头门发出一声年迈的钝响,开到一半就被锈蚀的门轴卡住无法再动。清秋侧目看了陶酌风一眼,先行扶着门框走了进去。
屋里很暗,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药罐子,以至于屋里的空气都是苦涩的药味。
最后一排架子前坐着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正在捣药的老人。
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老人头也没抬,把药罐子里的药粉装进小坛里封好,又去捣下一罐。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苏扣村的?”老人的声音如同闲置多年的生锈铁轮,撕裂过一般干涩难听。
“实不相瞒,我二人在藿莲山上赶路,不小心掉进一个深坑,这位姑娘摔伤了腿,不便行走,在洞中滞留了些时间,便发现了一条通往此地的地道。”
“嗯……”老村长点点头,将最后一点干草药捣碎后,连同药罐子一起放到一旁,枯瘦的手一拉旁边的架子,座下的椅子向着两人所站的位置而来,两人这才看见老村长那把木椅两侧装着车轮,而他的裤腿空空荡荡,双腿皆无。
“您的腿……”清秋吃了一惊,抬眼去看老人时,却发现他像是失了神一般盯着自己,双唇颤颤,抬起手来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喉咙里激动地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将军……”
老人话未说完,却因为激动,碰掉了手边的茶叶罐。
清秋和陶酌风见了,忙走上前去帮他收拾。
老人低头看着蹲在脚下的清秋,那裸露在外的雪颈上有一处尾指指节大小的花形印记。
老人浑浊的双眼中迸发出光亮来,一把握住清秋的胳膊,对上她疑惑的眸子,颤抖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回来?
清秋不解地一怔:“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从未来过这里。”
“不,老头子不会认错,”老人指着她的后颈,“你就是当年王猎户抱回来的孩子!”
第48章 身世 “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的身世吧”……
“您说什么呢?”清秋不解地眨眨眼睛, “什么王猎户?”
老村长定定地看着她,直瞧地她心里发慌,指了指一旁的板凳:“你们且坐下, 听我慢慢说。”
清秋他们虽觉得奇怪,但还是按照老村长所言乖乖找了个地方坐好。
老村长转了一转椅子, 面向房间里唯一一扇小窗, 浑浊的双目略显无神,似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里。
“祁国打进大越的那一年, 宿州下了一场暴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最后引发了山洪。”
“后来有一天暴雨停了,有个姓王的猎户上山去打野食。那猎户无妻无子,双亲也早早去了, 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也是老天爷可怜他,怕他老了没人送终,就让他鬼使神差地去了那平日里没人敢去的绝命崖下, 正好捡到了一个女娃娃。”
“那女娃娃白白胖胖, 趴在母亲怀里嘬着一颗盘扣。王猎户以为那女人睡着了,怕她孤零零地带着孩子, 在山里遇上狼或者歹人,就寻思着带她一起下山, 结果走过去问了两句话, 这才发现那女人脑袋后边凹进去好大一块, 流了一身的血, 早就断气了。”
“但那娃娃还活着,被母亲抱得死死的。王猎户见她可怜,就硬掰开了那女人的胳膊, 把娃娃给抱回了家。”
“刚抱回家那几天,王猎户求遍了村子里正带娃的女人,求她们给这女娃娃口奶喝,又是拿野食换,又是给人家干短工,总算把那娃娃养活了。”
“可惜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就让一群土匪闯进了村儿,挨家挨户地找那女娃。王猎户家住在村子尽头,听说这事儿以后立马抱上娃跑了,结果其他女娃娃遭了秧。那一整村四五个刚出生的女娃娃呀,都让那帮土匪一刀砍了。”
“王猎户带着女娃跑进山里,结果让洪水过后出来打猎的狼群给围了,困在树上差点儿饿死渴死。幸亏呀,我们村里有人正好出去,这才把他和那女娃娃给救了。”
“但是到了村里才知道,那王猎户的肚子早就被狼掏了个洞,肠子都看见了,我们村儿里的大夫也没救回来,那女娃娃又成了孤儿,后来让一个姓关的书生抱走了。那书生的媳妇儿不会生养,俩人就把女娃当亲生闺女一样。后来书生搬出了苏扣村,我们也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一家三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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