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宫哲带兵离京。
几乎同时,一辆马车悄悄驶出宫门,向着西南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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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是苏扣村人外出,用绸缎换取盐巴的日子。
清秋他们虽然无绸可换,但她这些日子常到附近的山上走走,以便腿脚恢复,顺便采了不少稀罕的草药。苏扣村与外界隔绝,许多外面见不到的稀奇草药,这里都能找得到,拿到镇上的药铺里去,能卖不少钱。
因着他们刚来村里不久,还未外出过,今日要外出的几个汉子便热心肠地来找陶酌风,要带他一起出村。
“关姑娘,陶老弟呢?我们准备出村儿了,他来不来?”
清秋腿脚不便,半天才走到院门口,对那几人一脸歉意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几位大哥若是急着走,下次再带他一起去也可以,别耽误了卖货。”
几人一听,豪爽地摆了摆手,贴心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们这许久不出山,吃啥喝啥呀?反正路也不远,我们等陶老弟回来就是。关姑娘去歇着吧,站得久了对你那腿不好。”
清秋心里头过意不去,但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给几人倒了水端到门口,让他们稍等片刻,便放秋风出去找陶酌风。
此时村后不远的山坡上,陶酌风安安静静地靠坐在一棵老树下,单腿屈起,胳膊懒懒搭在膝上,手指上挂着一条鹰爪项链。
那项链是他离开上京之前,趁夜从宫哲帐中偷回来的。
清风一吹,项链微微摇晃。
“封兄,当年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和孙大哥回家。可我找了这么些年,也没找到封家人。现在,”他微微一顿,像是与老友谈天般放松,唇角勾起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现在我有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了,不想再像当年一样东奔西跑,四处辗转了。”
“我平生第一次,想要安顿下来。”
话落,他将那鹰爪紧紧攥在掌心,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再度摊开手掌,将项链轻轻放进了身旁一个刚刚挖出的小土坑里。
将土回填,他虔诚地跪在那块颜色比旁边更深的湿润土地前,深深磕了一头。
“这一磕,是向你和孙大哥赔罪。若将来有缘见到封家人,哪怕远隔千山,我也必将此项链挖出,送你们回家。”
他这话刚一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一个毛茸茸的小肉团子撞到了脚。
“秋风?”陶酌风把撞翻在地、肚皮朝天的秋风拨了过来,拎着它的后颈皮举到眼前,“你怎么跑出来了?清秋让你来找我的?”
秋风嘴里发出几声“咕噜噜”的低叫:这两个人怎么总喜欢叽里呱啦地对着它叫?它真的听不懂啊!
陶酌风当然没有指望它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问完了话便将它一把夹在腋下,小跑着往山下奔去。
等他回了村里,打远便瞧见自家门前围着几个大汉,盘着腿席地而坐,中间放着把水壶,正是他家里的那只。
他忙把秋风放下,快步走上前去招呼道:“几位大哥怎么在外面坐着?快随我进家去暖和暖和。”
见他回来,几个大汉站起身来,大喇喇地朝他咧嘴一笑,憨厚朴实:“关姑娘一个人在家,我们进去多不方便。这不今天要出村上镇子里换些盐巴和粮食,哥儿几个寻思着你家里该是没剩多少东西了,便来问问你要不要一块儿出村?”
“好啊!刚好清秋采了不少草药,正好拿到镇上的药铺里去卖,”陶酌风接过大汉递过来的水壶,“几位大哥稍候片刻,我马上就出来。”
“哎,不急。”
陶酌风进院,刚好撞见清秋收拾好了晒干的药材,装在一个小小包袱里递给他:“呐,都准备好了。”
他接过来瞅了一眼,朝她一笑:“应该能卖不少钱。想买点儿什么?”
“买些针线吧,你那衣服还没补呢,”清秋说着,抬抬手拂掉他头上沾着的草叶,一边低眉理着他的衣襟一边问,“中午想吃什么?”
“想喝你熬的苋菜汤。”
“好。”
她轻轻拍了拍刚刚为他抚平的前襟,像是即将送新婚丈夫远行又恋恋不舍的小媳妇一般,轻轻柔柔又带着几分撒娇的调调:“早些回来。”
“知道了。”陶酌风笑着应下,飞快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拎着草药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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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扣村民之所以赶在这天出村,全是因为今天是仙居镇上一月一度赶集的日子。
一到了集上,陶酌风便与那几个要卖绸缎和刺绣的汉子分开,沿着长街走了好久,钻进了一家药铺。因为清秋采的药既少见又十分完整,药铺老板像得到了大宝贝一般,也没跟他讨价还价,便将所有的药材全都包了下来,甚至还亲自将他送出门,说好下次再有这些稀罕药,就都给他送来,价钱好商量。
陶酌风别过药铺老板,独自一人逛着集市,边走边遗憾,若是清秋的腿没有受伤,今天就能和她一起来赶集了。
左右她都不在身边,陶酌风一个人逛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给清秋买了几件漂亮裙子和首饰,正打算回家,却不想在拥挤的集市中一头撞上了几个高大的壮汉。
“抱歉,借过。”他不欲与人发生争执,便要侧身走过,却被那群人一挪步子,挡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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