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就这儿了。”
宫哲“嗯”了一声,掀帘下车。
清秋随着他的动作看去,只从那帘子缝隙中看到了一抹玄青色的衣袖。
衣袖上蹭着一片略显陈旧的朱砂红,清秋一愣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外面驾车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扭过头来冲她无声地呲牙一笑。
待看清了他的模样,清秋顿时张大了眼。
是乾州城里那个青袍道人!
他为何会在这里,还是与宫哲一道?
难不成宫哲早就与他认识,当初在乾州城,他便是去充当宫哲的眼线的?所以他才能那么快找到她和陶酌风的藏身之处?
正在思索间,车帘陡然落下,将一切都隔绝在外,车里又只剩下了清秋一声,沉默地、惊慌地,等待着那两人对她的命运做决定。
宫哲下车后才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前。
宫殿门前的地是极其规整且价值不菲的玉砖,周围是一圈雪白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立柱,立柱顶端用金子镶嵌,再其上是翠绿的琉璃瓦,瓦檐上立着几只造型奇特的异兽,大张着嘴朝向东北方向,面目狰狞而骇人,仿佛下一刻便能化作活物,将周围的人畜全都活活吞噬。
那殿宇之高、之阔、之富丽,就连上京的正阳殿与之相比都要都逊色三分。
但它孤零零一座矗立在乌苌国的荒原之上,周围皆是低矮破败的草房,如同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宫哲皱了皱眉。
他早就听说过乌苌小国建于湿热的密林之中,平地甚是难得,蛇虫毒瘴却是常见,且毒性凶猛异常,寻常药石根本难以治疗,因此巫医大行其道,其中最受人尊崇的大巫师更是被乌苌国人奉为神灵,其昏聩无道的老国君为了供奉大巫师,更是搜刮全国之财,为其建了一座奢靡无度的宫殿。
宫殿壮阔至此,却搞得民不聊生,这便是乌苌国人尊崇的道?
宫哲眉头紧锁,站在原地,竟不想再往前踏出半步。
这般鱼肉百姓之人,他向来不屑与之为伍。
“王爷,可是后悔了?”青袍道人走到他身后半步的地方站定,催促道,“天不早了,那大巫师天黑之后便不见客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宫哲才从对那劳民伤财的鄙夷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他狠狠握了拳头,半晌才道:“进去吧。”
青袍道人却一抬手拦在了他跟前。
“王爷,大巫师此人十分神秘,绝不轻易见客。贫道早年周游列国时曾与其有过半面之缘,不如先让贫道进去通传一声。”
宫哲一听也没再坚持,正好他也不想与这种人有多牵扯,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青袍道人走到那宫殿门口敲了敲门,很快便被一个仕女打扮的漂亮姑娘迎了进去。
宫哲不知他与那大巫师在里面说了些什么,苦等了片刻,青袍道人终于拉开一条门缝,带着两个侍女走了出来。
“王爷,大巫师同意见人,但是只见服用莫愁之人,其余人等……”他眼珠子一转,咧开嘴嘿嘿一笑,“得在外面候着。”
宫哲不耐:“装神弄鬼,要本王如何放心让清秋一人进去?”
青袍道人脸色一沉:“王爷,得罪了大巫师,此行便难以成事,王爷还是慎言的好。”
他听罢更是不悦,却也知道此行正是为了求取莫愁,不论如何都不能因一时气愤而耽误了正事,于是只得退让一步,同意让那两名侍女将清秋带进殿中。
清秋身子软得提不起劲,只能任由着旁人将她带进带出。
一进到宫殿之中,一股极其浓重的檀香便钻入了她的口鼻,却意外地让她恢复了几分气力。
她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这宫殿从外面看起来富丽堂皇,内中却简陋至极,用得多是些陈旧的家什摆设,桌上摆着的黄铜香炉都被擦得发亮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烟雾袅袅,正中央摆着一块硕大的屏风,屏风之上,赫然是四朵拒霜花迎风绽放的图案。
清秋一愣——皇宫的紫鸾阁外种满了拒霜花,那是宫澶为讨挚爱之人的欢心而种的,当初她在苏扣村见到村民衣服上的拒霜花图样时,还只当是凑巧,可在这万里之外的乌苌国大巫师的殿中再次见到,她便没办法再把这当做巧合了。
世人爱美,自然爱花,可好看的花不计其数,这拒霜花既比不得牡丹富贵,也远不及桃花娇艳,世上独爱拒霜花之人本就是少数,可她却在这相距千里的三个地点都见到了拒霜花做纹饰的东西。
这花究竟代表着什么?
两旁的侍女却不给她思考的机会,低声说着“清秋姑娘,别让大巫师久等了”,便将她带进了屏风后面的后堂,随后便走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人。
殿中缀满红绸,清秋腿脚不便利,缓慢地往前走动了几步,突然听到红绸之后传来一声悦耳的年轻女声:
“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
宿州边上的孔芽镇里,几个穿着统一的男人将一个周身绑满护带、重伤昏迷不醒的少年抬进了一处庄院。
这些人行动整齐,步伐迈的一致,看上去像是受过训练的侍卫。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美艳至极的年轻女子,只是略施粉黛、身着素衣,便已让人见之难以忘怀,更兼身姿小巧可人,走起路来袅袅婷婷,惹得路人频频驻足回望,却因着前面那一群侍卫而不敢靠近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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