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澶自从那日在紫鸾阁外发了疯,回到正阳殿后只清醒了一会儿便沉沉昏了过去,一直到祭祖大典的前一夜仍是醒的时间少,昏迷的时间多,以至于朝臣纷纷进言,由昭王代替天子祭祖。
只是这话传到太后耳朵里,气得她登时拍了桌子,不顾劝阻走到正阳殿外的议事阁中,指着鼻子把群臣痛骂了一通。
“陛下龙体康健,正值壮年,不过偶有不适,尔等便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怕不是早就有意扶那昭王上位不成?!”
她与昭王的母妃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她的儿子登上帝位,却不听她劝告,执意委昭王以重任,甚至还将军权交到他手里,实在是愚不可及。如今他只是昏睡几日,这群人便急不可耐地想让宫哲取而代之,其心可诛!
群臣被这劈头盖脸一通谩骂,又被按上谋逆的罪名,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纷纷跪倒:“臣等唯望陛下早日康复,愿我大越盛世千秋,望太后明鉴。”
“哼,念在尔等对大越有功,这次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但日后若再敢有人提什么让昭王代替陛下祭祖的话,就休怪本宫无情!”说罢太后拂袖而去。
议事阁里的争吵声惊醒了正阳殿内昏昏沉沉的宫澶。
他徐徐睁开眼来,殿中的安神香混杂着一股清幽的香气,令人上瘾。
这几天他时醒时昏厥,但意识不清醒,不代表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有些人趁他病动了歪心思,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大越的主子。
“来人。”他抓着床沿艰难起身。
“陛下,御医叮嘱,陛下受惊过度,又怒火攻心,须得安心静养,切勿操劳国事。”
内侍诚惶诚恐地上前将御医的话原封不动的讲了一遍,却只挨了宫澶一记眼刀。
“怎么,连你也要翻天了不成?”
“陛下息怒!小的不敢!”
“哼,去告诉外头那群老东西,明日祭祖大典,朕自会主持,不劳他们费心。”
……
转过天,乾峰之上彩旗迎风招展,宫哲率金甲神武卫连夜部署,一路从山脚列队至山顶上,护卫宫澶及太后一众人等安全。
待宫澶腰酸膝软的爬上峰顶,天边晚霞如火燎原,沾满层层祥云。
他满意地凝望着乾峰脚下的上京,热闹,繁华,万国来朝,那是他坐拥的江山,不,他的江山比这更广袤,比这更繁盛。
他从先帝手中接过这风雨飘摇的大越,在鹰骑的铁蹄之下挽回倾颓之势,是他,赐予脚下万民美满和平的生活。
往后千秋万代,世人都将铭记他的名字,盛世明君,名垂青史。
“宫澶……”
耳边忽地响起一声阴惨惨的女声,宫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察觉到他的反常,一旁的太后低声轻咳:“陛下,祭祖还未结束。”
这一声堪堪将他游离的心绪拉了回来。宫澶左右一看,只见身后众人皆低着头虔诚地等待他洒下最后一杯祭天的酒。
似乎方才那一声“宫澶”只是他的幻觉。
宫澶强压下心底恐惧,稳了稳颤抖的手,将最后两句词说完,匆忙泼下美酒,转身下山。
回京路上,上京的百姓夹道跪迎宫澶回宫。
他看着眼前将他奉为神明的万民,听着他们磕头作响,高呼“万岁”,方才的惶恐一点一点消减了下去。
“落辇。”
“陛下?”
“落辇,朕要与民同乐。”只有在人群之中,他才能感觉到安心。
“是,落辇——”
宫澶笑吟吟走下御辇,在神武卫的护卫之下一步步朝宫门走去。
当年他越过其余一众兄弟,在先帝驾崩之时第一个进入上京城,走的也是这条路。
那时没有万民相迎,他身侧只有三千亲卫军和怀了身孕的苏语嫣……
宫澶猛地一怔。
周围的人群也随即愣了一瞬,有胆子稍大的,抬眼去瞧天子圣颜,却只看到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宫门,眼角抽搐,双唇颤颤,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可众人往宫门处看去,却只看见两扇朱红色的大门。
而宫澶眼中,那门前站着一道白影,周身浴血,面目全非,狰狞地向他步步逼近,参差的利齿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咙。
他拼命挣扎起来。
“你,你别过来……”
“朕也不想杀你……嫣儿,朕不杀你,怎么守得住朕的大越!朕杀兄弑父才得来的皇位,朕怎么能拱手让人!”
“你走开,走开!”
“朕没错,朕没错!!”
皇帝突然发疯,将周围众人全都吓了一跳。还是太后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神武卫大喊:“还不快送陛下回宫!”
“是。”
宫澶被人架起,快步往宫门中带去。
而他眼中那嗜血的女鬼仍撕咬着他的咽喉,得意地朝他狞笑。
他抗拒地蹬着地面,一边往后躲闪,一边高声呼喊:“朕没错,朕没错!你杀不了朕,哈哈哈哈……”
第85章 宾天 “父皇演了这么多年夫妻情深,也……
“刚才陛下说什么, 什么杀兄……”
“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瞎说?”
“哎哟这……”
“怕什么, 这么多人都听见了,还能给咱都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