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瑶粉嫩的脸颊刹那间褪尽血色。
她背手在身后,在裴湛轻嗤的语气下,羞耻不堪,半晌,她白着脸,涩涩堪声:
“民女自知高攀不起肃亲侯府,也从未生过这起心思。”
适才撞上五公主,猝不及防下,她整个手臂都疼得有些麻木,背在身后的手指轻颤着,说不清是疼的还是被裴湛的话打击的。
女子家倒底脸皮薄,简瑶再经事,疑似被人指着鼻子骂趋炎附势,羞耻和委屈的情绪翻涌不停,她紧紧咬住唇瓣,低垂下眸子,忍住鼻尖刹那间冒出来的酸涩。
裴湛顿住,眸中一闪而过懊恼。
他一下子就泄了气,干巴巴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人若生了委屈,不管不顾尚好,一时半会也就消了去,可若有人此时细声安慰,那委屈劲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简瑶此时就是如此,裴湛若一直强硬尚好,偏生他软下了态度,她的委屈就再也遮不住。
她后退一步,仰起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那世子是何意?”
“民女自认和世子相识以来,就恪守本分,毫无攀势和谄媚之举,哪、哪怕……”
她想说不慎看了他的身子,倒底女子家矜持没说出来,眼泪却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抽噎着道:“哪怕偶有不敬,也只是替世子处理伤势。”
“即使世子厌我,不想和我有所牵连,你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之前,念在我曾救过你的份上,难道就不能好声听我一言?”
简瑶性子娇软,生平从未和旁人红过脸。
哪怕那夜里沈清山不过她名声爬她墙头,她也只气白了脸,斥了声不妥。
所以,此时她素衣襦裙,怯生生地亭亭玉立,仰着脸,眸子噙泪,一番话带着低泣,根本分不清是在恼怒还是娇磨。
落进裴湛耳中,生生让他心中不是滋味儿。
长廊中平日里伺候不少人,而此时,早不知何时退了下去,就连青栀也被白三连拖带拽拉走,四周寂静,只剩下裴湛和简瑶。
裴湛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语气低微:
“你别哭啊……”
简瑶想躲,没躲开,男子按住她的肩膀,叫她动弹不得,上好的苏绣帕子替她擦脸,低声和她解释:
“我不是厌你,我只是……”
裴湛哑声,那个“怕”字似刀堵喉间,割得他生疼,也没能说出来。
小侯爷生来尊贵,自幼起刻进骨子中的傲慢,叫他怎么和一个女子承认他当时心中横生的慌乱和害怕?
叫他一时记不得遮掩,当着靖和长公主的面,就径直把她拉出来。
“是什么?”
女子小声抽噎着鼻子,还在等他的答案。
她仰着脸,仿若眼中只有他一人,那一瞬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乖巧和安静,让裴湛板紧唇,替女子擦泪的手指忍不住发颤。
他忽然有些不敢和女子对视:“没事,是我不对,不该这么说你。”
简瑶抿唇,不信他明显的闪烁其词。
可她有求于肃亲侯府,心中气短,只能闷闷地点了点头,方才的恼怒和羞愧消失不见。
裴湛不禁莞尔,倒真是好性子。
丝毫不记得,几日前他还和白三呸女子记仇。
简瑶不哭了,但适才泪珠打湿了眼睫,一颤一颤地叫人心生怜惜,裴湛指腹不禁轻抚过她脸颊,脸上传来的酥痒让简瑶反应过来,此时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些。
简瑶忙忙慌乱退开,左右看去,生怕被旁人看见产生误会。
裴湛惋惜,却无奈。
难不成要怪她洁身自好?
简瑶用帕子擦泪,在裴湛碰过的地方不着痕迹地用劲擦了擦,她垂眸,遮掩住心中的不自在,才细声细气地说:
“世子来之前,我就已经拒绝过长公主了。”
她看向裴湛,脊背挺直,柔弱却自有韧性:“我虽为孤女,可生前爹爹细心,娘亲温柔,纵二者不在,我对父母双亲也切不敢忘,便是义母,民女也不愿再有。”
眼前女子提起双亲时,眸子灼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唇角弯出的温柔徐徐浸入人心。
最终,她弯下修长的脖颈,说:“所以,还请世子放心。”
放心?
裴湛知晓女子误会了,可他没有却解释。
不管如何,她不会真的成为他的义妹,就再好不过。
裴湛抵唇轻咳了声,不过不等他放松,眼前女子就歪头不解:“那世子可能告诉我,为何要急匆匆地拉我出来?”
简瑶小声嘀咕:
“长公主是因世子的缘故,才想收我为义女,只要世子当时说不,长公主自然不会强求,世子这胡乱把我拉出来,反倒把事情弄得复杂,也让我不知怎么回去面对长公主了。”
裴湛哑声。
难道,他要和她说,他是一时情急,根本没想到那么周全?
若她再问,他为何情急,他又要怎么回答?
女子面露为难,显然在纠结待会要怎么面对他娘亲,裴湛堵了片刻,索性道:
“你别想太多,自有我和娘亲解释。”
简瑶无奈,却也只能如此,顿了顿,她小声提议:“那我们再回去?”
熟料,裴湛摇头:
“不了,你和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