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生记得把合同写好,如果你做出今天一样的事,应该知道后果。”
南穗没有停留太久,丢下一句话后回了房间。
春天快要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天是南穗最喜欢的季节,树木会长出新芽,墨热将拥有第一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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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的雷声预示着春天的真正到来,在苗圃里缓冲了一段时间的金枝槐终于出圃了。
山麓上一时间都是忙碌的种树人。
国槐的砧木长到了五十公分,要仔细规范地切好接口,再用用处理过的金枝槐的接穗插入接口,每一步都有严格的要求。
南穗挑了几个心灵手巧的,先在苗圃里学习如何剪取接穗。
在A大的实践课里,南穗每次都是第一名,手指一估量就能知道在哪处下刀,剪下枝条后还要将叶片去掉,只剩下叶柄。
众人望着南穗干练的动作,不由得露出赞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学习着,拿工具测量芽口上方70毫米的长度,再用力剪断。
学习接穗的人里,还有付函。
他竟然是学习的一堆人里进度最快的,很快掌握了诀窍,跟着南穗去了山坡上,继续嫁接的工作。
春日里的太阳已经有毒辣的一面了,灼灼烈日在天上挂着,招得人满脸都是汗,不留神直视着阳光,只觉得眼睛都在疼痛。
南穗依旧是教导的那个,教会了一个再让他去教另一个,在山坡上巡视着每个人的动作和选取的切位,随时准备纠正过来。
金枝槐枝条被放进切口后,还要再用塑料布绑缚起来,将叶柄留在外面,又是个精细活儿,短小的枝条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
付函被晒得满脸都是汗,眼镜也戴不住了,鼻梁上糊满了汗,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最前方的南穗,认真地思索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最开始,付函从林场人嘴里打听到了胡枝子和金枝槐的事,心思活络起来,陈元贞的专业性肯定是好的,她为了墨热人制定的方案已经初见成效,到后面只是差一笔成本。
他提出了互利共赢,陈元贞答应得很爽快,并没有缩减付函的利益,只是说需要他提供必要的帮助。
然后,他就进了苗圃。
照顾苗木这种重要的活轮不到他头上,每天都在手动除虫,开春以后移栽国槐砧木,现在学着嫁接金枝槐。
活生生把一个商人变成了青壮劳动力。
南穗对此很满意,毕竟付函至少是读过书的,教起来也快,算一个优质劳动力。
山坡上热火朝天的嫁接劳动还在继续,大部分人已经能上手了,南穗只用在最前面强调一下注意事项。
“插|入接穗时,叶柄要朝上,绑缚的时候不要留空隙。”
南穗喊得有些口干舌燥,灌下一大口水,半山坡地形开阔,周遭也没有山壁,声音不容易聚拢在一起,要提高到最大音量,才勉强能让大多数人听见。
该托林致买个大喇叭来了,喊起来也方便点,她想着。
金色的枝条每天都在生长,从国槐的砧木上探出,幼嫩的叶芽逐渐展开,伸展成嫩绿色的羽状叶片,缀满了金色的树枝,光秃秃的山麓上绿色的面积逐渐扩大着。
这是墨热的第一片树林。
比低矮的灌木丛高了很多,树与树之间的缝隙被绿叶填满,洒下一片阴凉。
八月花期时,浅绿色的锥状花序清香四溢,精致得有些柔弱。
“陈主任,这槐树好看是好看,能挡住风沙吗?”
人总是爱花的,纷纷涌来看金枝槐第一次的花,它看起来清丽可爱,却显得不够顽强,与漫天黄沙的强风相比,太过脆弱。
“现在还不够挡住,但能挺住。”
南穗望着浓密的树荫,露出祥和的笑意。
树木的根系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在地下蔓延着,将沙土牢牢固定在地面上,阻止大风将黄沙扬起,裹挟着冲向房屋和人畜。
秋天的第一场风沙来得很快。
南穗抢在这之前,将早先画好的图纸做成了现实中的器物,她没具体学过工业制造,只能凭着记忆优化固定器的结构,又找了之前做过木匠的姜大叔,加班加点地生产出了树木固定器。
最前排的金枝槐套上固定器后,站得更稳当了些。
在一个普通的傍晚,天色开始迅速变幻,晚霞绮丽的色彩被昏黄的异样光芒遮蔽,狂风从远处席卷而来,能见度却比往常稍微高了一些。
透过窗户,南穗能望见山坡上有些孤苦伶仃的树林,沙暴逼近了林场所在的山麓,也逼近了这道脆弱的防线。
“噼里啪啦”的声音再次响起,长达三小时的沙暴横穿过墨热。
昏天暗地里,林场的人们不住地祈祷着上天保佑,也忍不住地对山坡上那一小片树林起了期待。
金枝槐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它们依旧挺立在土地上,即便亮丽的金色树枝被土色掩盖,叶子被打落了不少,枝干依旧屹立在土地上。
还未凋谢的花被黄沙拍落在地,黄沙上落着淡绿色的槐花,比往前单调枯燥,会令人心生绝望的一片黄色多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柳秀秀在沙暴结束后第一个冲出了房间,端详着她亲手种下的两棵树。
人们欢呼着,拥抱在一起庆贺着微弱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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