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昌闻知道她聪慧便也未再客套,只笑了下说道:“我还尚未在此立足,遂暂未将他们一起接来。”
话到这里,他才稍敛笑意,瞥了眼她身后垂眸静立的婢女,语气如常道:“你此次北行可有收获,怎会与王爷碰上?”
纪妤童脸上的笑容渐淡,无意多说与缪靳之事,也未将郭家之事告知,只用一句意外一语带过后,才露出些许失望与茫然:“那所谓高人不过又是一徒有虚名之辈,架势摆得足足的,却是无半点真本事。”
“大哥你说,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没有能够参悟天机的高人吗?”
“小妹莫要沮丧,说来倒是巧了我本也准备去信给你,便在这京中,皇宫里,倒有一位高人。”
纪妤童倏地直起有些颓丧的肩头,眸光闪亮急切的望着他,惊喜之下连声音都提高些许:“大哥快说!”
钟昌闻想到那个人亦腾的眼神一亮,不经意见一旁的婢女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的手时,下意识顺着看过去,便见小妹那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正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他登时心里一跳,忙要抽出来,可看到她脸上那迫切中盈满了希冀之色又令他不忍让她失望。以前她也曾如此激动时抓着自己的手,甚至偶尔挽着他的胳膊,这样亲近的行为于他们兄妹而言也并无什么。
可现下她先是王爷的女人,再是自己的妹妹,且他二人又是异性兄妹,一言一行都不可再似从前那般亲昵随意。他心中叹息,只能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再将手抽回。
纪妤童急于求证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并未多想,感觉到他拍手时加重的力度和眼中深意,她便迅速从惊喜中平复,也收回握着他的手放于自己腿上,再抬眼时,笑容中明显多了些压抑。
钟昌闻看得心口一滞,忙又笑道:“小妹许是不知,历来新帝登基当年都要祭天以告天地,今年我朝新帝登基便也要于祭天台祭拜天地。因几月前战乱涂炭之故,皇上便请了一能问天祈福之能人,如今就供在皇宫之内。小妹不妨再等些时日,待得祭天结束,若他果真为大能者,不若就请以王爷之尊与那高人见上一面?”
毕竟那高人本就是王爷之人,若王爷吩咐,便是他真有通天的本领再是高傲,也得遵从王令过来。只可惜他与那人并无交情,否则便不需劳烦王爷,待得时局定后便能请人出来一见。遂如今也只有请王爷出面了。
纪妤童很惊喜,她本有些郁堵茫然的情绪,便似突然被人抹去,又能看到那道希望之路,便是需要那缪靳出面帮忙,也丝毫没有打消她的兴致。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只是不知那祭天之日定在何时,过后多久才可空闲下来?”
“日期便定在下月--”
“夫人,您在外坐了许久,冬日天冷,恐您伤了身子王爷惦念。左右您与钟大人同在京都,以后有得是时辰见面,不若您先回房歇息,改日再聊?”
含英的突然开口,令亭中欢喜的气氛骤然降落。钟昌闻心思敏捷,他知道能被王爷安排在小妹身边伺候的下人必不是如此不懂规矩之人,那么她突然开口打断自己的话,必是因自己接下来的话是王府里的主子不喜于让她知道的。
不期然便又想起她初时那番“当做囚犯囚于府中”的言论,再思及这亭子内外若有似无的看守。小妹她,这是该有多不情愿,以至于要被王爷如此层层防范?
“便是要回去,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纪妤童当然不会没有注意到她开口的时机,她不想将她在缪靳那里受到的郁气迁怒到别人身上,也知道他们不过都是听命行事。可她一个好端端的人,不曾作恶不曾违犯国法之人,被如此凭白防备监视,便再是好性理智,也有发怒之时。
亭内亭外恭候的奴仆听到她含威带怒的话,忙都齐齐跪地请罪。
钟昌闻对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便是他自己怒时伺候的奴仆也是跪了满地。可当这不怒自威便令得众多奴仆叩首请罪之人换做是她,他当真是心内无比惊讶。
她在他的印象中,向来是清冷疏淡,却又不失幽默文雅的。便是她先时在医馆坐诊遇有那冷嘲热讽,或是故意生事之人时,她也是从容以待,三言两语便将人制住,可以说,他从未曾见到她有发怒之时。
可造化弄人,只不过月余未见,她周身的气势竟已凌厉如斯。
“大哥方才说祭天之日,是下月几日?”
钟昌闻心中惊讶却面色无异,还熟稔的与她打趣道:“想不到小妹也有发火的时候,且怒起来如斯威武,倒让我也忍不住心中发颤,哈哈哈...”
他心中亦在斟酌,虽不知王爷为何要瞒着她,禁着她。可既然王爷有令不许她知道太多,那自己若是说漏了嘴,岂非是公然与王爷作对?且方才书房之内,王爷便已对他隐瞒不报之行有了敲打......可看小妹如此他又实在于心不忍,
正是两难之际,便见对面白色身影突然起身,他迅速收敛心神,亦跟着起身,便听得她说:“我确是觉得有感凉意,大哥初初为官,必然有许多应酬要事,我们兄妹便也不急于一时。遂大哥有事我便不多留你,改日再聚便是。”
他猛地抬眼看她,对上她明悟通透的眸子,却觉唇齿苦涩,终是苦笑一声,又似往日般对她温朗一笑:“小妹放心,有大哥在呢,既是知道你到了京都,以后少不得我要多来叨扰王爷,你有何想吃想要的尽可以让黑贝去找我,你我兄妹还似以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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