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妤童能感觉到他脸上难得的柔和表情,和周身不再凌厉的气息。
瞥了眼腰间紧扣的大手,她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这里的夜景其实没有现代的眼花缭乱,把戏众多。可这里的杂耍,叫卖,茶楼,诗铺,却处处古香古色真如进入画卷中一般,街道上也不乏有穿着锦衣华服或粗衣布裳的年轻男女结伴而行。只彼此间谨守男女大防,中间距离容一人通过都不是问题,似他们二人这般于大街上便揽腰行走的男女当真是少见。
若不是他的样子鲜为人知,只怕这会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北疆王携女夜游了。
从出府到现在,走走停停差不多有近半个时辰可却连这夜市都没能走出,可见这京都城内有多大。而冬日里夜间寒凉,她却已有汗意。
缪靳听出她逐渐加重的呼吸,和那左脚上隐隐迟钝的步伐,便紧了紧她的腰有意要带她回去。他本就对此不感兴趣,若非是她想要出来,他根本不会对这喧闹夜市流连停驻。
可纪妤通不想走,她反握着他的手,扬起头微微将帷帽撩开一条缝,漆黑闪亮的水眸和一角粉唇便露了出来:“不若我们乘马车再转转,难得出来恰好碰上夜市夜景,若就此回去,难免败兴而归?”
缪靳看着她眼中隐隐流露的祈求和娇意,心内霎时一软,竟就应了她。随后便头也不回对身后的靳宁卫做了个手势,便有穿着便衣的靳宁卫在二人前后左右跟随,亦不着痕迹将倚靠过来的百姓隔离开来,他便揽着她欲要离开人群寻一处宽敞地界上马车再赏。
却不想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街道上步履悠然的百姓听到动静忙循着声音的来处看去,脚下亦下意识往那边走去,如此这般热闹安然的街道上就出现了小范围的拥挤推搡。
腰上猛地一紧,纪妤童心中一动,便靠在他怀中抓着他的胳膊好奇的踮着脚望去,却是人头攒动只能看得见一片勾头勾脑的脑袋,却是看不见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缪靳手臂用力托着她,垂眸见她好奇的样子,心里好笑她终是年轻好事,却是脚下微动揽着她往一旁安全的方向走,丁点没有要顺着她的心意凑进人堆里看热闹的意思。
却下一瞬,一阵噼里啪啦好似很多物品砸地的声音穿过人墙传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恶声恶气的男人咒骂声,女子慌乱的大喊声,和围观百姓的惊呼声,及摊贩们呼天抢地的索要赔偿声。
“他娘的小贱人给老子站住!否则等老子抓到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我是被骗的,谁来救救我!”
“这是做什么,天子脚下还要当街强抢民女不成?”
“我的摊子!你们站住,赔我的摊子陪我银子!”
“看这姑娘衣衫不整的样子,该不是从那个地方逃跑出来的吧?我门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好。”
“是极是极......”
一时间,方才还如画卷般美妙的繁华夜景,便被这几人的动静破坏殆尽。纪妤童被扣着腰刚一转身,又听到人群轰然哗然的声音,随后便见那人群霎时慌不择路如无头苍蝇般惊呼着胡乱推搡。
很快,人群便波及到二人所站的地方,她看到有穿着百姓服饰的靳宁卫临危不乱将那推来搡去的百姓不着痕迹的推将出去,让二人所站的地方始终是一个真空且安全的地带。
看到这里,她心里蓦地一凉。却不想方才那惊叫的女子不知怎的竟冲破了人墙,手中拿着把染了血的长刀闭着眼便左右砍了出来,人群便似海水一般哗啦啦不可自控的向后倒了过来。
纪妤童能感觉到腰间的手在缓缓用力,身子也被转到他身后,可此刻二人显然也已陷入了人潮圈子里,唯有靳宁卫依然坚守着。
她仰头看他,便见他方才还放松的下颌此刻已经重新绷了起来,面上的神色亦恢复了冷峻。那双锋利的眸子正波澜无惊的打量四周。
现下人群骚乱,马车根本进不来,也不知怎地,在他手指微松欲去揽她的肩时,她竟被人猛地撞了下,一下子便离开了他的掌控,被挤进了人群之中。
缪靳却在掌中柔软的身子不见的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脸色蓦地难看至极,对缩小了保护圈的靳宁卫咬牙吩咐:“马上找人!”
旋即便不顾危险冷沉着脸,毅然向着方才她消失的方向冲入了人群。
纪妤童并未遇到危险,她被人挤了进来便有意朝着西方挤出,头上的帷帽在来回推挤的中也掉了下来,她没有去捡,而是踮着脚尖不断的往回望,期望身后的人能发现自己,将自己解救出来,却徒劳的发现身后勉强可间的那个地方已空空如也。
她脸上霎时露出惊慌害怕的神情,随后便在一声声对方才突发事件的讨论声中被挤出了人潮。
她趔趄着从人群中出来,扶着墙壁站好才发现这拐角里没有照明,入目尽是暗沉的灰黑色。她茫然四顾了下,想要喊人,却不知道要喊什么,只能一脸惊慌无措的顺着城边漫无目的的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猛地回头看去,便见昏暗的后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突兀的立在那里,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但身上冰冷逼人的气势却让人望之胆寒心惊。
纪妤童帷帽没了,衣服凌乱,乌黑的头发也乱乱的披在前胸肩头和后背。她停下来,带着希冀和不敢确定的地叫了声:“是,缪靳--北疆王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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