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桥头,江面景色一览无余。
裴淮松了松领口,漫不经心往水榭瞥去。
宋月宁正站在人群后,神情专注的看人作画。
被拱在中间的是个书生,白袍清雅,正低着头在纸涂画勾勒,对面不少女眷,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裴淮深了眸色。
宋月宁似乎看的入迷,亦跟着那群人为书生赞叹。
裴淮提步就走。
梅嫣然忙追过去:“二表哥,要去哪里?”
“水榭。”
梅嫣然小脸立时通红,她高兴的提起裙子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裴淮一进水榭,立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女眷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继而便发出窸窣的议论声。
淮南侯二公子,光风霁月,矜贵雍容,母亲是当今陛下最信任的永安长公主,父亲又是手握北衙六军统领之职的淮南侯,出生名门,且又生的俊美无俦,这样的男子,便是京中抢手的贵婿。
嫁给他,往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走到哪,都高人一头。
书生做完画,眉眼往月宁处瞟了好几回。
落款后,他拎起画卷,从容地走到月宁跟前。
“姑娘可喜欢我的画?”
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热闹起来。
此等行为简直是明目张胆的示好。
月宁怔了下,旋即摇头。
画的无可挑剔,只是最后落款那几个字,仿的是书圣行笔,可惜笔力不足,飘逸不够,杂乱多余。
书生失望地低下头。
裴淮嗤了声,拂袖上前。
女眷皆面带喜色,拘着场合才没舍得下脸面。
梅嫣然站在月宁身边,眼睛看着裴淮提笔,慢慢开口道。
“二表哥是不是喜欢你?”
月宁四下看了眼,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表小姐误会了。”
梅嫣然耷拉着小脸,侧过身来拉起月宁的手,可怜兮兮道:“表姑母让他多陪陪我,可二表哥总躲在书房。红樱姐姐说,二表哥在书房时,大都让你伺候。
月宁,你知道二表哥在忙什么吗?”
月宁下意识想到昨夜,裴淮抱着她,把人推到书案,笔墨纸砚撒了一地。
脸滚烫,却装着面不改色的样子回她:“二公子在看策论,还有积年累月攒下的旧案,至于旁的,我也看不明白。”
“原来是这样。”
梅嫣然握着她的手,恍然大悟。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我实在找不到与二表哥单独相处的空隙了。”
“表小姐请说。”
月宁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往后退了步。
凡生疏之人刻意套近乎,必然有所求。
“你能不能先回去,我想和二表哥一起去看鳌山花灯。”
“这...”月宁犹豫着,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现下她摸不准裴淮的脾气,万一他恼怒,少不得一通折腾。
“好月宁,求你了!”梅嫣然轻扯她胳膊,撒娇一般,然后从腕上取下镯子来,趁月宁没注意,一把套在她手上。
月宁往下摘,梅嫣然攥着她手不让。
“反正我就当你答应了,好不好?”
“镯子我不能收,”月宁急的挣开她的手,把镯子还回去,“等会儿你们看灯的时候,我会走远些。”
有个胆大的小娘子走上前去,开口道:“裴二公子笔画银钩,清隽有力,不知可否将此画赠与我?”
女眷中有人认出小娘子,禁不住笑着道:“顾小娘子果真英豪。”
顾小娘子挺直肩膀,眉眼间带着期待。
梅嫣然偷偷攥紧拳头,打量被叫做顾小娘子的人身份。
见她顶多算个清流门户,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她过于紧张,而是裴淮着实太过抢手。
在苏州时,她就听过裴淮名声,更别说是在京城,不知有多少小娘子为之倾心。
裴淮淡声回她:“母亲管的严,不便将私物赠与他人”
他使了个眼色,月宁便上前接过画作,仔细卷好后收了起来。
顾小娘子吃了瘪,便再也没有纠缠。
只是梅嫣然心中不是滋味。
原以为裴淮过来作画,是因为自己让他过来,可他分明对自己的反应全不在意,做完画都没让自己品鉴,便交给月宁收起。
她愤愤,又不好发作,闺阁时,自己最擅长的便是笔墨一块儿,竟逼到没有施展的余地。
灯海处宛若仙境,各色花灯翩然闪现,美轮美奂。
游街的花车悬着流光溢彩的灯笼,兔儿灯,猴儿灯,虎灯..应接不暇舞龙的队伍紧随其后,喷薄而出的火焰点燃了人群的沸点,百姓们欢呼着,雀跃着,举起手中的灯笼与之照相呼应。
人挤人的桥头,梅嫣然冷不防被推了把。
裴淮伸手扶她,一晃眼,远远能看着的人便如同流光一般,消失不见。
梅嫣然莞尔低头,谢字没说出口,裴淮就逆着人/流急匆匆冲了下去。
彼时月宁正抱着画站在桥下,人群热闹起来,推搡着她往前涌动,然后她就被人一掌砍在后颈。
醒来时,人躺在铺满花瓣的床上。
丝竹声不绝于耳。
夹杂着水流的声音。
她爬起来,抬眼就看见房中央摆着一个木桶,有个男人正泡在里面,露出水面的肩膀黏着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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