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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兄弟。”
    “兄弟?”
    裴景颇具玩味的笑笑,指尖摩挲着掉落的梅花花瓣,轻薄地乜了眼:“用来衬托你二郎君子如玉,风流倜傥的窝囊废吗?
    兄弟,可真是让我恶心厌恶的字眼。”
    “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敛起眸中的笑,指骨抠着轮椅发出晦涩的声响。
    “这就是你不惜毁掉侯府,毁掉我的缘由?”
    裴淮凛着眉,胸腔中泛起浓浓的不可置信,惊讶,荒唐,可笑,甚至是愁苦。
    “知不知道,每次跟你跟爹娘还有长姐说话时,我是要忍着多少恶心,才能假装笑出来,假装不在意。”
    “不必同情我,因为你们都不配。”
    他是本朝年纪最小的进士,本能平步青云,借东风扶摇而上,他有门当户对的亲事,也有足以支撑攀爬的家族,更有可以效忠扶持的东宫。
    他本可以做个好人。
    如果没有那次坠马-----
    昏迷中,爹娘痛哭的同时,亦在马不停蹄为了侯府日后的前程筹谋,他们甚至当着他的面,毫不避讳地要培植裴淮,让他成为顶起侯府的力量。
    长姐更是无情。
    见他毫无用处,便将对待自己的期许转嫁到裴淮身上,任由太子点拨裴淮,成全裴淮。
    昏迷了三日,那些人在他耳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刃割过心脏。
    他是怀着怎样的绝望才醒来的。
    母亲哭红的眼睛,父亲一夜间苍白的头发,还有二郎乌青的面孔,长姐消瘦的身形,他看着她们,旋即露出安抚的笑来。
    那便一起去死吧!
    “大哥,我只问你最后一件事。”裴淮的手抖了下,擦着裴景的衣裳划出勾丝。
    裴景笑盈盈地抬起眸来,拇指上的玉扳指轻轻滚动。
    “是问你的孩子?”
    他仍在笑,眉眼间的得意遮掩不住。
    月宁是他精挑细选,特意为裴淮找的枕边人,模样身段,品行举动,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又会被什么样的人迷住,裴景轻而易举便能知晓。
    裴淮喜欢一个人,是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地对她好,他能倾尽全力,不求回报,蠢得不可不叹。
    “放心,死不了。”
    “不过,兴许会有点先天不足罢了。”
    裴景的笑刺破庭院幽静的上空,如同一把锋利的剑,骤然穿过裴淮的胸膛。
    他阴冷下眼底,将弩/箭慢慢收拢,垂在身侧,随即,不轻不淡地说道:“你也放心,我不会杀你。”
    “在爹娘眼中,我们依旧是兄友弟恭,只不过,大哥不配再睁眼看,倾耳听了。”
    裴景眉眼一顿,喉间的话咬牙切齿:“你...想对我做什么?”
    裴淮从荷包中取出一粒药丸,举在手指间端量:“无他,吃下去,我养你到死。”
    说罢,他钳住裴景的下颌,用力掰开他的唇,将那药丸塞进去,再猛一用力,抬起他下颌一挑,药丸滚入喉咙。
    裴景眼眸渐渐蓄起浓雾,他掰着扶手,痛苦的暴露着自己的难忍,青筋突兀的鼓过白皙的面孔,手背上的筋络也骤然鼓的高耸。
    嗓子眼模模糊糊溢出两个字:“疯子....”
    ......
    顾宜春守在青松堂院中,来回烧热水的丫鬟步履匆忙。
    长公主和太子妃自琼玉阁回来后,便径直去了兰雪堂。
    裴景突发重疾,昏厥过后,连宫里的陆奉御都束手无策。
    “大郎往后只能躺着?”长公主掩着唇,通红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大公子只能吃些流食,伺候的人要务必小心,每次擦洗晾晒,时不时挪到院里换换气。
    大公子旧疾复发,怕是无力回天,只能做个活...”
    活死人三字陆奉御没有说出口,连连叹气后,就去开调理保命的方子。
    长公主颓然地坐在椅上,看着那浮白似雪的脸,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顾宜春没见识过旁人生孩子,可月宁的动静委实太大,光是端出来的血水已经好几盆,血腥味隔着屋门都能沁出。
    裴淮阔步从外进来。
    顾宜春福了福身,急道:“郎君,可如何是好,稳婆说孩子有些倒位,他们推了半晌,还没转到正位。”
    “陆奉御,劳你进去..务必求你救她。”
    裴淮声音颤着,他攥紧双手,手脚从未有过的寒冷入骨。
    陆奉御应了声,复又匆匆提袍进门。
    裴淮在外沉了沉心,想往屋里去,却发现双脚犹如箍在地上,挪动不得。
    顾宜春喊了声他。
    裴淮迟钝的看着她,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见她不断翕动的嘴唇。
    后脊一凉,脑子登时清醒过来,浑身湿淋淋的又冷又热。
    他转身就往屋里去,顾宜春跟在身后,门被从内合上。
    顾宜春呕了口,腹中忽然抽紧,巧云急忙扶着她坐下。
    许是忽然得了空,顾宜春垂下眼睫,默默掐算自己月事过了几日,越想越觉得可怖,连巧云看着她的脸色都觉得害怕。
    “大娘子,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别吓我。”
    就在这时,本来明亮的半空忽然飘来阴黑的乌云,冷风撕扯着枝头的枯干,发出凄凉幽怨的呜咽声。
    房中听不见月宁使劲的声音,半晌都没有人声,出去来回走到的脚步声,一股难以名状的压抑自上而下笼罩着青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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