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魏国公府的大娘子,理应保全夫家颜面。
裴淮冷眼瞧着她,不动声色地捏起瓷盏啜了口茶。
阿念缠人的很,把月宁磨得没有一点脾气,又寻不出借口,只得看向裴淮,裴淮却视若无睹,转开视线不搭理。
阿念都要哭了。
裴淮嗤了声,不知从哪找来一帷帽,扔到案上语气不明的说道:“守好你的忠贞。”
顾宜春看见裴淮身边带了姑娘时,忍不住与陆文山互相看了眼,见陆文山同样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便小声道:“那姑娘不会真是...”
陆文山握住她的手,往身后带了带道:“你权当不知道。”
言外之意,真是那个人了。
顾宜春虽震惊,到底在陆家执掌中馈多年,已然历练出经验来。
看见两人手里领着阿念,便笑盈盈的迎上前去,回头喊陆言生过来招呼。
陆言生跟猴子一样,噌的窜到阿念身边,二话不说嘿嘿笑着就领他往船尾去。
月宁穿着件天青色春衫,外面罩着绣芙蓉暗纹褙子,纤腰袅袅,不盈一握,垂下的帽纱一直遮在肩膀下,她也看见了顾宜春。
比从前丰满许多,能看出在陆家过的很是幸福,脸上的欢喜是挡不住的。
裴淮与陆文山私下问了几句朝堂上的事,转头瞥见敷衍了事的月宁,正端着身子坐在舱内,且故意挑了个隐蔽的角落,从外面根本看不见有人。
她也不同顾宜春说话,仿佛局外人一般在那消磨时间。
裴淮不是没见过她与外人逢迎客套的模样,李家孙家往来颇多,应酬也多,虽然她鲜少坐席,可每回也都恭敬客气,周到万分,便是不认得的人也都装出一副熟络的模样,哪里是现下这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疏远。
顾宜春坐了片刻,亦觉得有些尴尬。
天又飘起雨丝,她便赶紧借口出去看陆言生和阿念。
空旷的舱内,只剩下月宁一人。
她起身,欲把那半扇楹窗合上,裴淮坐到她对面,伸手挡了她的动作。
如今的裴淮,通身上下有种逼人的威严感,天生带着的矜贵挟着几分傲气,此时此刻让月宁觉得很是逼仄。
“你若是这个态度,保不齐我就反悔了。”
他笑着,眉眼间冷若寒潭。
月宁蹙起眉,问:“你哪里不满意?”
“满意?”裴淮嗤了声,不以为然的摩挲着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抬起长眸,盯着她清亮的眼底。
“至少我没看见你的诚意。”
月宁不想与他辩驳,索性别开视线看着河面。
裴淮恼怒,却又不愿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因为嫉妒产生的无理取闹,卑微可怜的想要博取同样的对待。
“你对阿念,有像对你那两个孩子一样用心吗?”
月宁扶额,“你可知我有多久没有见过我那两个孩子,他们自生下后,就一直由乳母带着,李衍怕我劳心,多半时候是他在照顾孩子,我几乎没有亲手伺候他们吃穿,何谈用心?
你也不必讥讽我,既然当初我说过那话,今日也不会反悔。至于阿念,我只能是对不住,你说我心狠也好,无情也罢,我就是这么个人。”
话音刚落,船晃了下,迎面驶来两艘商船。
月宁心烦的扶着额,不再与他逼视。
裴淮大掌掐着腿肉,才压下汹涌翻动的心绪。
两船交会时,月宁忽然怔住。
而那商船上的人,亦在此时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雪白色儒衫,系着嵌玉腰带,比从前瘦削许多,眉眼却更加平和沉稳。
月宁站起来,眼眶湿热,她扶着楹窗,唇瓣微微颤抖着。
裴淮沿着她视线看去,恰好看到李衍半边身子探出船栏,目光灼灼的盯着同样殷切的月宁。
他心里登时凉了下来。
伸手,一把扯过月宁,将人半抱着拥到身前。
微风徐徐,夹着雨丝不断打在月宁帷帽上,帽纱沾了水,湿哒哒的贴着面颊,她想掀开来,看看李衍,可手被裴淮摁着,一并拢在胸口。
李衍的目光含着悲痛和隐忍,他抓着船栏,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似要掉下船来,有人从后抓住他的衣裳,道了声小心。
李衍踉跄了两步,再回头时,那船已经走远,唯独河面上荡开层层涟漪,雨丝没入水面很快没了踪迹。
月宁失了力,又恼又怒的冷笑着掰开裴淮的手指,“非要逼死我是吗?”
让李衍亲眼目睹自己的夫人,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消失的这几个月,本就说不清,如今更加百口莫辩。
她还回得去吗?!
愤怒如同烈火烧的月宁浑身发抖,发颤,她瞪着若无其事的裴淮,咬着牙根往后退了步:“你如愿了。”
就在裴淮品味她这话何意之时,便见月宁绝望的闭上眼,硬生生往后倒了下去。
他反应不及,奔过去想要抓住她衣裳的时候,只扯下一片衣带,随即便见月宁扑通一声坠入护城河里。
他双手撑着窗框,翻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
他水性不算好,摸索着去寻那人。
可月宁却如一尾鱼,倏地避开他的大手,转而朝着相反方向拼命挥动手臂。
他忽然就缓过神来,她哪里会去寻死,她有孩子有夫君,如今这番举动无非是做给自己看的,她是想是求生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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