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忙不迭拎着姜汤进去了。
寝殿门前厚厚的布帘打开一条缝,安墨快步走了进去,她身上穿得圆滚滚的,刚刚从外头进来,带着满身的寒气,步子却迈得又稳又快又扎实,一路走过去那食盒连晃都不晃一下。
花宜姝抬眼一瞧,见她圆圆一张小脸被北风刮得微红,终于露出个笑来,摇了摇扇子道:“看来你最近功夫又长进了。”
安墨嘿嘿一笑,她年纪这么大,练出内劲的希望很渺茫,但是多学些招式锻炼身体增强力气还是很有好处的,她从食盒里取出姜汤放在花宜姝面前的案几上,就听见花宜姝悠悠道:“功夫练好了,跑得更快,这样当脏男人想要强嫖你的时候,他们就追不上你了。”
安墨一愣,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她。
花宜姝看圆圆眼睛痴得像只小猫,正好雪儿喵喵叫着往她身旁蹭,她索性抱起雪儿,一边揉着它柔软温暖的毛发,一边问,“看我作甚?”
安墨有些迟疑地坐下来,她觉得花宜姝今天有些奇怪。“你怎么又一口一个嫖啊的?”她摸了摸碗,见只是微温,一边催促花宜姝喝下,一边道:“我记得,咱们刚刚离开岳州的时候,你也总一口一个嫖啊,脏男人的,可是后来你就不说了,我现在听你又这么说,就有种……”她思索了一下用词,终于肯定道:“恍若隔世的感觉。”
花宜姝噗呲一声笑了,雪儿在旁边讨好地用脑袋不停地蹭她,她再次拿起扇子,一边轻轻摇着,一边缓声道:“我只是觉得,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摆脱了卑贱的过去,没想到……”
“没想到它的阴影还跟着你?”安墨接了一句。
花宜姝思量了一下,“你这话,倒也不差。”
安墨这次亲自拿勺子喂到她嘴边,“哎你别光摇扇子,赶紧喝了。”
花宜姝本来想就“可能没法生孩子”这件事与安墨来一场悲愤中含着绝望的探讨,好叫安墨忘了这事儿,谁成想安墨还惦记着让她喝姜汤,她分外无言,在安墨紧盯的目光下,不得不一边抱怨这姜汤辣人一边不甘不愿地把姜汤喝了下去。“这玩意儿小处子让我喝一碗,你还让我喝一碗,今天谁要再叫我喝,我就叫他死!”
花宜姝骂骂咧咧一口灌完后,被辣得面目狰狞。哪怕安墨很快就给了她解辣的东西,花宜姝还是不能满意。
安墨道:“良药苦口,这还不算苦呢!你不喝怎么驱寒气?”
花宜姝委屈扁嘴:“那病人的心情就不顾惜了吗?我吃了这么辣的汤,我就不能开怀,我不能开怀,我就会终日郁郁寡欢,大夫说了,人要是终日郁郁寡欢,是会得心病的!心病可没药治!”
安墨震惊地张了张嘴,“你这是歪理?”
花宜姝:“歪理也是理儿啊!就怕你没理儿。”
两人就病人该不该乖乖吃药这件事争论了好半天,声音越来越大,吵得寝殿外的宫人都听见了。紫云几人蹲在窗下,却是颇有些羡慕妒忌。
“夫人和安墨的情分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
“是啊,换做是我们,可没有胆子对夫人这样说话。”
“就是你有胆子,夫人也不稀得搭理你吧!”
几人说着说着,忽然发觉周遭过分安静,不禁一抬眼,正正对上了李瑜的目光。
几人呆住,陛下……陛下是什么时候来的?
几人吓得腿都哆嗦了,紫云甚至噗通一声坐倒在地。
天子的目光从她们几人身上扫过,低声道:“噤声。”
几人连忙捂住自己嘴巴,半点声儿都不敢发出。
他们原本以为天子会进去,然而李瑜只是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屋子里头吵架的声音,就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留下一句话,“不必告诉她。”
几人慌忙点头,就见天子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一个拐弯,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众人总算松了口气。陛下总是这样悄悄出现,他们心脏都快遭不住了。
而屋子里,花宜姝和安墨并不知道李瑜来过,她们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默契地归于平静。
花宜姝拉着安墨,低声道:“我跟你说个事儿。”她把张太医的诊断给说了。
安墨一开始听完没什么反应,等回过神来,她眼泪哗哗就开始往下掉,花宜姝吓了一跳,“你哭甚?”李瑜对着她哭,现今安墨也对着她哭,有甚好哭的,她又没有死。
安墨像个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举起了手,“等会儿,你先让我哭一会儿。”
然后安墨就默默地哭了一会儿,等发泄完情绪,她一抹眼泪,说道:“那以后你要怎么办?真要让陛下纳妾吗?陛下他肯过继别人的孩子吗?”
花宜姝身旁放了把琵琶,琵琶音可以掩盖她们说话的声音,就算有些高手能听见她们说话,也只能听见语焉不详的细碎低语。她一边弹琵琶一边低声说话,声音狠厉无比,“他可以纳妾,但他敢让别人睡他,我就剁了他的黄瓜!”
安墨嘶了一声,这一刻她确定,花宜姝虽然还是那个花宜姝,但她真的变了很多,要换做以前的花宜姝,她肯定会笑盈盈说会把别人的孩子抱过来养,反正妾室生的孩子都得管她叫娘。
但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安墨小声道:“你要是真生不了孩子,那陛下还会让你当皇后吗?那些朝臣要是知道了,他们会不会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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