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话也不是李翠儿今天说的,她是天天背着白正乾两口子说。甚至因为白桃桃是个傻子,李翠儿还特意指着白桃桃骂,好泄愤。
这会儿白桃桃一五一十的把李翠儿说过的话全说了出来,虽然磕磕巴巴的,但吐词也算清楚。
一口气告完状,白桃姬精神不济,脑子也越来越昏沉,就趴在炕床上睡了过去。
白正乾早被气得脸都扭曲了。
谈凤蕙也气得不行,“什么叫做我们出工少、吃得多?要说起上工,我们大房一向是出力最多,拿得却是最少的,也就是这半年,南生参军了,我和兰芬(南生的妻子)怀孕了,爸又伤了腰,这才耽误了几天上工的……”
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
是白桃桃的大哥白冬生。
他面色铁青,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而门一被推开,李翠儿在院子里骂人的大嗓门也就清清楚楚地钻进了屋内众人的耳里——
“……一大家子统共十一个人,一个残废一个傻,外加俩孩子俩孕妇,剩下的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娘们儿!哼,还有一个说什么参军光荣!明知道家里劳动力少,还要跑去参军!”
“这么一大家子就靠一个人上工挣工分,还不够糊口呢,最后还不是要花用我们挣下的工分?啊,我们累死累活就为了供养别人!我们不用活了?”
“就这,人家还吆五喝六的!把往年积攒下来的钱全捏在自己手里一分也不出!往自己屋里搬吃的搬喝的就顺溜得不行,有这么死皮不要脸的人嘛?要我说干脆就分家算了!这日子谁过得下去啊……”
白正乾被气了个半死。
他爹死的时候,他才十五,二弟十一;继母生的俩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四岁……全靠他一个人去生产队上工。
单薄瘦弱的少年根本不可能像成年男人那样,一天上十分的工!
但是,如果他不上工,家里五口人连饭都吃不上!也没别的法子,就是死咬着牙埋头苦干,人家做八小时,做够了工分就歇息。那他就做十小时、十二小时、十四小时!总之必须能凑够十个工分!
那种日子过了好几年,直到妻子唐丽人过了门,景况才好一点儿。唐丽人也是个能干人,心气儿高还不服输,夫妻俩辛辛苦苦地把弟弟们拉扯大,等他们娶了弟妇以后,两人才敢要孩子。
要说起来,老三老四还是白正乾两口子养大的,现在老四媳妇偷钱不成还嚷嚷着要分家???
不就是嫌大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嘛!
白正乾气得直喘粗气。
白桃桃刚才说多了话,脑子犯晕,这会儿她大哥回来、开了门,她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又听到了院子里四婶的粗鄙叫骂,便含含糊糊地对白正乾说道:“爸、爸……分家,分家!我们自己过、过好日子。”
闻言,谈凤蕙与白冬生齐齐看向白正乾,眼含希冀。
——三房四房闹着要分家由来已久,但白正乾自诩大家长,又固守旧思想,觉得应该“父母在、不分家”,哪怕他那个妈,根本就是个后娘。
以往不管是谁提这事儿,白正乾都会发怒。
可桃桃不一样。
她是白正乾两口子的心尖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无论她说啥,白正乾都觉得闺女真乖、闺女说话真好听、闺女真可怜啊……
这回也一样,白正乾看着傻闺女像只猫儿似的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漂亮精致的小脸蛋上还露出疲倦的神色,不由得十分心疼,和声哄她道:“好好好!等你睡醒了咱就分家啊,乖儿快别说话了,养养精神。”
谈凤蕙与白冬生内心狂喜,瞳孔地震。
跟在白冬生身后的青年男子突然开口说道:“白大哥,我还是……先回去吧!”
众人这才觉察到,跟着白冬生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一个人——只见这人穿着件半旧的白衬衣,但领子和袖子都被扯得裂了口子,全身上下沾着不少泥点子,脸上手上更是挂了彩,到处是於紫,嘴角还有血迹?
众人愣住。
——这人是谁?
白冬生连忙介绍,“爸,他是新来的知青宋秩,今天第一天到村里来报到的。”
白正乾“哦”了一声,想起最近县里来了通知,说最近会有一批城市知青前来农村体验生活,顺便建设现代化新农村。
不过——
白正乾上下打量着宋秩,心想这青年长得挺周正,怎么模样这么狼狈?
红豆黄豆也抻着脖子打量着宋秩,齐齐说道:
“大哥哥打架真厉害!”
“他们十几个人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大哥哥!”
白正乾:???
宋秩紧抿着嘴,没说话,神色阴郁。
白冬生给家里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会儿别问这个,然后又吩咐妻子,“蕙儿,快去拿碘酒和红药水来!”
白正乾前段时间因为救人受了伤,家里的伤药备下不少。谈凤蕙应了一声,挺着大肚子上隔壁屋里找药去了。
窝在炕床角落里打瞌睡的白桃姬突然瞪圆了一双猫儿媚眼!
——灵气?!浓郁馨香的灵气!!!
哪儿来的灵气?
这时宋秩觉得有点不自在,低声说道:“大哥,我、我还是不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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