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匀给兰娘换衣裳的时候,看到她揣在怀里的泣心恋,小小一株娇嫩无比的草药,被她万般仔细地护在胸口,而她的手心磨破了好几处,脸上的伤看起来也不浅。
但最让他心里难受到宛如被抓了的是她身上的温度,她整个人都凉得吓人,睫毛上都是冰霜。
顾亭匀几度控制着,才没有掉泪。
所幸大夫给兰娘把脉之后,道她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过度受冷,外加一些皮外伤,养养也就无碍了。
但大夫最终看了看顾亭匀,心中有些惶恐,因为兰娘面颊上的那道划伤瞧着有些深,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但兰娘本身自己就是大夫,这伤等她自己醒来便会定夺。
顾亭匀守了一夜没敢睡,第二日兰娘总算转醒,他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
兰娘第一眼瞧见他便喜欢得不行,抓住他的手道:“匀哥,我找到泣心莲了,你知道泣心莲是什么吗?有可能会治好你的腿脚……”
顾亭匀眸中波澜不惊,只摸摸她脸:“你先休息好,旁的事情回头再说。”
兰娘原本觉得自己休息了两三日便好了,只是脸上的伤有些恼人罢了,可谁知道顾亭匀非要她多躺几日,又让人炖了许多的滋补之物给她喝下去。
而后因着外头冷,顾亭匀也不大让她出门,兰娘便琢磨着把那泣心莲与丝瓜瓤一道制成药物煎给顾亭匀喝。
泣心莲十分珍贵,一次只需要放入一点,但要连续喝上一个月才知道有没有效果。
那药端到顾亭匀跟前的时候,他眉头皱着,似乎不太想喝。
兰娘笑盈盈的:“喝吧,说不准是有用的。”
顾亭匀并非是怕苦怕药没有用,而是看到这药便想起来那日她浑身沾满血毫无意识地被抬出来的样子。
他一想到这些,心中便沉重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终,顾亭匀还是把药喝了下去,可这药的确是比从前的药都更苦,他喝了之后嗓子里非常地难受,却还是哑着声音道:“那日你回来,情急之中我走了两步,兴许没有这药,我也会有能走路的那一日。”
兰娘怔了下,眼中都是惊喜:“真的?”
可顾亭匀却抬眸严肃地看着她:“就算是我一生都不能走路,那又如何?你很在意我能不能走路吗?”
兰娘顿了下,赶紧解释:“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可我就是觉得如果你能恢复得好了,你会过得更高兴。”
顾亭匀有些后悔自己的语气重了,她是怎么想的,他如何不知道。
可心底的怒气还是一点点地升腾。
他不想对她凶的,可这几日越想越忍不住。
半晌,顾亭匀闭上眼又睁开:“罢了,我去书房有些事。”
兰娘发现,这几日顾亭匀很爱去书房,之前他那么粘着自己,自打自己从山上下来之后,他好像是生气了。
兰娘知道他在气什么,上山这件事他若是知道,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可兰娘也委屈,她虽然是冒险上山的,但终究也是采到了泣心莲,若是真的能对他腿脚恢复有用,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两人就这般僵持一日。
他在书房里待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出来,兰娘也无心做其他事了。
最终,她去煮了一壶茶,提着去朝书房走去。
但才走几步,兰娘就感觉肚子一阵细微刺痛。
她原本不太在意,想着疼几下没事,但再走几步,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们同房之后距今也有几个月了,似乎,她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有来……
上山之前她给自己把过脉的,当时显示没有什么异常。
可此时肚子怎么无缘无故地疼了一下?
兰娘立即回房,安静下来自己给自己再次把脉,这一碰脉搏,她脑子里顿时懵了!
有孕之人的脉搏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此时虽然胎儿还很小,可她还是能察觉得出来自己的确是有孕了。
兰娘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有欢喜但更多的却是忐忑。
她只顾着去想顾亭匀腿脚的问题,二人发生了关系却从未想过孩子的事情。
可,这孩子还是来了。
他们失去过一个女儿,如今却又迎来了一个孩子。
兰娘顾不得其他,立即起身小心翼翼地去了书房。
她这回茶壶都没有敢提。
顾亭匀终究舍不得与她如何置气,自己在书房里气了半日,心里责怪的还是自己,若非他的身体这般,兰娘不必这样为他费心。
她若是嫁的是个身体康健的人,哪里需要受这样的委屈呢?
归根究底,还是他的错。
听到敲门,顾亭匀在心底叹息一声,道:“进来。”
兰娘走进来,眸子尚且还是湿润的,唇角却带着笑,她走过来声音软软的:“还在生气么?”
顾亭匀又叹气,握住她手:“你知道我生气,还去那种地方,我宁愿一辈子瘫着,也不想你去冒险。阿兰,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
他说到这,终究还是严肃起来:“废话我便不说了,免得你以为我只是说着玩笑的。这一次已经过去了,所幸没有出太大意外,但若再有下次,我们便分开吧……”
兰娘心中一惊,忽然就难受起来。
她咬着唇,也笑不出来了,只急切地说:“我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去上山,我就是想去试试,我这不是没出事么?若再有下次……我还是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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