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爱一个人,要上穷碧落下黄泉的。”
“你说的话。”他温柔说:“我都记得,我没有忘。”
所以,求你,别丢下我。
风零散吹过,吹落一地的曼珠沙华,年轻俊美的神明抱着枯骨,踏过满地的繁花,他告诉闻风而来的骷髅,说他的爱人,生了一场大病。
……
她化作凡人,完整的灵魂与他的心都寄居在玫瑰水晶中,所以身体才不可离水晶太远,否则黄泉白骨,红颜薄命。
而水晶捏碎,无疑灵魂四分五裂。
他费尽心机,以他碎裂的那颗心脏和大半神格为祭,以破碎的水晶髓,制作了虚像水晶。
他修不好自己碎掉的一颗心,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要修好她。
他如愿以偿。
虚像水晶有水晶玫瑰的作用,化作枯骨的少女重新恢复了血肉与生机。
碎裂的灵魂可以被水晶髓慢慢修补。
但失却心的他,却终究对那四分五裂的懵懂灵魂,生了偏执的贪欲。
他成神化鬼,所求不过一份爱意。
“爱我一次吧。”他攥着那缕缠了红绳的黑发,蔷薇戒指在他无名指上闪闪发亮,他轻轻的,如同魔鬼的低语,“就这一次。”
哪怕黄粱一梦,又有什么关系?
这场梦,可以很长很长,长到竭尽余生的气力。
在梦里,她从她所爱的故乡意外而来,与他相逢相知相爱。
他会护她,爱她,敬她,保护她。
与她真正的……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
斗篷化作雪白的神衣,乌黑的长发流淌出白银的色泽,那双血红的眼睛,又变成了柔软温和的湛蓝色。
他摇身一变,从人人惧怕的「鹰」成为了为人所爱的神明。
他缓慢的勾出微笑,吻了吻那朵粲然的玫瑰。
神明失去了真心,失去了大半神格,他神色苍白而虚弱,笑容却温柔到悲伤。
骷髅在身边,看着他做的这一切,他不懂得爱恨,却觉得他们大抵是互相深爱的。
他想,他没有了心,失却了神格,又有一身被恶意灌满的躯壳,他没有办法归正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有一天,他又会开始屠戮众生,成为满身狰狞的恶鬼。
也许……
再也都不会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可是他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
所以他给自己做了一颗机械心脏,把那束红线缠绕的黑发灌注了神力,藏在机械心脏的核心,他在心脏处刻下死咒,归正自己的行为。
——永远不可以和她生气。
——永远不可以伤害她。
——他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那天下了蒙蒙的细雨,炼狱星无数艳红彼岸花一夜凋敝,寒冷的悲骨埋于花尸下,银发的神明手中捻着一朵玫瑰,倚靠在骨屋前,他依然年轻俊美,湛蓝的眼里却仿佛已历一场春秋大梦。
他的爱总是一厢情愿。
难怪不得善终。
*
雨还没停。
苏酒看见沾染着厚厚雨水的孤鸟停留在了门外梧桐的枝桠上,它衔着枯枝,似在准备筑巢。
她又想起了他说的那些话。
“你总是懂得怎样让我伤心。”
男人笑意浅浅,俊逸秀丽,说话的时候,面上没有多少伤心的神色,只是眼瞳色泽很深,藏着无数的情绪,让人捉摸不清。
她仿佛被整个世界蒙骗的傀儡和玩物,在楚门的世界里攥着那点可怜的爱恨,朦朦胧胧的感到了悚然爱意的冰山一角,却又惶惶然的一无所知。
“没关系。”他语调很低,又很浅,“你说过的,爱一个人,是要上穷碧落,下黄泉的。”
昏黄的光,让他们的影子重叠。
她是怎么说的呢。
苏酒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她说。
“那我可真是,连死也不敢了。”
她感觉攥着她手的人倏然更紧。
过了一会儿。
她又被抱紧了,他的头搁在她肩膀上,亲密无间:“那再好不过。”
没有人看到男人浓密长睫微颤,唇角难堪的笑意,和眼里浅薄隐忍的水光。
如同被雨水打湿的孤鸟,它漂泊了漫长的时光,筑了脆弱的巢,却在一场洪水中分毫不剩。
他狼狈失措的衔起枯枝,任由雨水浸透他的眼睛,悲伤浸透了一颗冰冷的心,却无人在意。
苏酒望着树杈上那只可怜兮兮的孤鸟,忽然想起来那些色泽明丽的岁月。
那些虚假的记忆,像裹着剧毒的糖果。
不太真实,但很美好。
她摸了摸怀里的星月玉玺,无聊的在月亮玉石上数了一会儿星星。
有很多的星星。
她叹了口气,觉得日子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她最近做了几场梦,模模糊糊的,都是米哈伊尔。
只是她很小,被「米哈伊尔」保护着。
她喊他哥哥。
于是梦醒后,她便开始烦恼。
她的夜晚变得稍有些不得安宁起来。
然后在某场梦里。
她知道了星月玉玺的唤醒方法。
……
雨水停了。
米哈伊尔过来的时候,梧桐正好,枝杈上多了只木头做得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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