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驾车的位置上,坐着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子,大的那个壮汉留着络腮胡, 腰间还绑着一把短刀,小的那个只有十二三岁, 提着缰绳一副机灵模样。
而马车里面,则坐着二大一小三个人。
一位很明显是主家, 她年约四十,头上插着两根银簪,身上则穿了一件半旧的绸衣, 一左一右两只手里还分别套了一个手指宽的银镯。面容虽有些憔悴, 但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干过重活的模样。
另外一位年纪大些, 身着布衣, 不但挽发用的是铜簪, 一双手上还布满了老茧,脸上就更不必说了,长满了皱纹。
至于剩下的那一位, 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
她的身上穿了一件八/九成新的布衣, 头上用布条扎了两个双丫髻,皮肤有些黑,但那溜溜转的眼睛还挺耐看, 就是表情有些紧张。
“姨婆,我们到了吗?”
这一行人就是探亲回来的丁氏等人了, 至于这位陌生的小姑娘,则是丁氏从路上带回来的侄孙女。
丁氏朝外面望去,“差不多了,过了前面那座宅子就是。”
小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又更紧张了起来。
许婶子见状笑道:“忍冬姑娘,你不用担心,老爷和太太都是和善人,家里还有另外一位蓁姑娘,比你要小一些。”
小姑娘明显地松了口气,对这位一路上对自己多有照顾的老人露出了一个缺了两颗门牙的笑脸,“嗯,谢谢许婶子。”
“吁——”
坐在前面的镖师一拉手上的缰绳,马识趣地停了下来,正好对着‘陶宅’的门口,这位镖师仰头看了看侧方,然后对后面的马车道。
“老太太,到了。”
马车上的许婶子马上就动了起来,“哎呦可算是到了,老太太你等一会儿,我先把这凳子摆下去,这马车高着呢。”
不过还没等她动手,那位小姑娘就抢先跳了下去,并朝许婶子伸出手来,“许婶子,你把凳子给我吧,姨婆你小心些。”
马车上的三人正在下车的时候,前面的两人早就跳了下来,二牛更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敲门。
“开门,快开门,老太太回来了!”
在前院打扫的是新来的小厮三牛,他一听到这话顿时想起刚来的时候,曾听另外一个丫鬟大妞说过家里的老太太出门探亲,估计差不多要回来了,要他留着神。但左等右等一直没见到人,没想到今天突然等到了。
他当下顾不得扫地,连忙拿着扫把往角落里一扔,然后就跑过去开门。
“来了来了!”
门吱吖一声开了,还没得二牛诧异家里怎么会多了这么一个人,就见那人望着他讨好地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二牛哥了吧,小的是太太半年前买的小厮,叫做三牛。”
“老太太可是回来了?”
“小的这就去告诉老爷和太太。”
于是在第二进的陶砚与柳二丫二人,就知道出去了大半年的丁氏终于回来了,两人喜出望外,连忙带着陶蓁出来迎接。
一番寒暄过后,激动地抹着眼泪的丁氏被迎进了屋内。
陶砚关切地问:“娘,我原本以为你半年左右就回来了,没想到却过了九个月,娘你们耽搁了这么久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丁氏看着儿子,“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到了之后没有多久,我那个大伯就去了,所以我们就在那边多待了一阵子,等丧事办完了,年也过完了才启程。”
“对了。”
丁氏左右张望着,然后招手让丁忍冬过来,“忍冬你过来,”她拉着丁忍冬的手对陶砚和柳二丫道:“这个是忍冬,我那个大堂哥的孙女。”
柳二丫惊讶,“大堂哥?娘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他半路上就被卖了,而陶砚收到的信里也没有这个人,现在是找到人了吗?”
丁氏唏嘘,“这事啊,说来话长。”
原来在丁家将丁氏他们买了,然后家里还是没有熬下去开始逃荒之后,家里的老人们便后悔了。既然都是活不下去了,那还不如不要买,一家人在一起。所以基本上老一辈临死前都抓着小辈的手,让他们有机会就把人找回来。
只可惜丁家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人家。
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所以在经过了逃荒、失散、瘟疫、民乱等种种波澜之后,丁家上下只剩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丁氏的大伯,另一个则是她妹妹。
虽然全家只剩下了两个人,但丁氏的大伯并没有放弃寻找被卖的两个孩子,也就是丁氏和她大堂哥,而且因为全家都死了的关系,他对之前被卖出去的那个大儿子就更愧疚,将他找回来的心也就更执拗了。
每次听说有人回乡,他都要去看看,一方面是看看还有没有亲人在世,另一方面就是看看自己的儿子和丁氏有没有回来。
只可惜的是,每一次他都失望了。
正在这个时候,陶砚的信到了县衙,已经生病了的丁家大伯知道丁氏还活着,又强撑了一些日子。等见到了人,听完了丁氏的讲述之后,那一口气就再也支撑不住了,临死前抓着丁氏的手拜托她找一找自己的儿子。
“我想着,当年我妹妹能够平安归乡,一定少不了大伯他老人家的功劳。所以就答应了下来,想着回来的时候问一问。”
“毕竟我还记得当初我们是过了一条河之后,我那个大堂哥才被卖了的,所以回来的时候就一路打听,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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