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是贵妃。
也就是说,那个梦,成真了。
“娘娘是做噩梦了?”李嬷嬷见她怔住了,替她拨开额前碎发,温声问。
姜妧见到李嬷嬷温和的脸庞,梦中李嬷嬷被人压着乱棍打死的场景瞬间映入脑中,姜妧只觉眼眶一热,眼泪不自觉的就滚了下来,姜妧压下心中的惊骇,胡乱抹了两把泪,瓮声开口:“阿嬷,我想沐浴。”
“好好好,沐浴,老奴这就让人去备水。”李嬷嬷见她眼下挂着浓浓的乌青,原本还算得上圆润的小脸下巴都已冒了尖,脸色苍白冷汗淋淋的样子瞧着十分惹人怜,不用想都知道是受了惊,李嬷嬷压下心中的担忧,唤人进来准备洗澡水。
姜妧一向爱洁,特别是夏日又热,她爱出汗,半夜再洗个澡的事也是经常发生,很快水就备好了,姜妧被人搀扶着进了浴桶,触及到温热的水的那一瞬,姜妧才觉得自己一直漂浮着的魂魄落了地,姜妧将身子往下压了压,只露了个头在水面,还不忘让伺候的宫人都退下。
“娘娘?”李嬷嬷不放心。
姜妧摇头,声音糯糯还带着哭过的沙哑:“阿嬷放心,我想一个人待待。”
李嬷嬷见她神情还算正常,倒也不强求,只嘱咐她别泡久担心着凉后就退出了净室。
一出去,李嬷嬷就被同样一脸担忧的青衣宫女给拉住了。
“嬷嬷,娘娘这是怎么了?”这宫女名叫青衣,同样是自幼服侍姜妧的人,姜妧入宫,汝南王担心自家闺女在宫里受委屈,干脆将自幼伺候闺女的侍女都打包送了进来,美其名曰是陪嫁。
“还能是怎么,定是被气的,”李嬷嬷还没说话,就有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横插了进来,一身杏色宫装的圆脸宫女从门口进来,腮帮子气的鼓鼓的:“咱们娘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都第几次了?那姓苏的贱人......”话没说完,就被人劈头打断。
“连翘!”青衣喝了她一声:“说了多少次了,说话警醒着些,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汝南王府。”
连翘张了张嘴,闷着不出声了。
她们姑娘出身汝南王府,汝南王姜御是大庆为数不多的异姓王,手掌大庆半数兵权,位高权重,她们姑娘又是汝南王唯一的闺女,自幼就是被当成眼珠子养的,身份之尊贵比上公主也不差什么,按理说她们姑娘就该开开心心快乐过一辈子,可坏就坏在,她们姑娘看上了皇帝,哭着喊着要嫁,汝南王疼惜女儿,实在是拗不过,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将人送进了宫。
想到入宫这两年过的日子,就算冷静如青衣都忍不住叹气,虽说娘娘贵为贵妃,又有汝南王府做后盾,在宫里也是吃穿不愁,但奈何就是不得圣宠啊。
当今圣上二十有三,登基已有三年,陛下少年时就曾掌军威震一方,登基后更是雷霆手段尽显,可以说,圣上乃少年明君,可难就难在,陛下实在是太有明君的潜质了——
一心扑在朝政上,不重女色。
而且,更要命的是,皇帝有心上人,但那个心上人却不是她们娘娘,她们娘娘还因为这个心上人被罚俸禁足了——
虽然内务府发的那点俸禄给她们娘娘塞牙缝都不够,但这就涉及到尊严问题了。
娘娘一心思慕陛下,甚至不惜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往这深宫里钻,这不是往人心窝子里插吗?可,就算是汝南王出面,也管不了皇帝床榻上的事啊。
况且她们娘娘的性子看似精明,其实天真娇憨,说白了就是缺心眼儿,本就不适合后宫争宠。
青衣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无奈。
“青衣,你去给娘娘熬碗安神汤。”李嬷嬷嘱咐。
等青衣和连翘领命出去了,李嬷嬷想到入宫时王爷的殷切叮嘱,心中叹了口气,继续张着耳朵忧心忡忡的听着内室动静。
不知道李嬷嬷她们的对话,姜妧还泡在浴桶里,长长的墨发在水面上飘散开来,将白皙的身躯尽数遮掩,姜妧在发呆,虽然已经醒了,梦里的场景她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梦见自己穿书了,穿到一本名为《霸道皇帝的白月光》的古早狗血甜宠文里,很不幸,她不是女主,而是恶毒炮灰女配,想到书里她的结局,姜妧手指颤抖。
书里,她是一心爱慕皇帝却不得宠的贵妃,皇帝的真爱是淑妃苏婉儿,起初还好,因为忌惮她母家汝南王府的权势,皇帝对她处处宽容,但后来边关战事起,她几个阿兄接连战死疆场,汝南王府势力大不如从前,后来更是被人揭发说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皇帝不顾她阿爹的辩解直接派大军讨伐,有她在宫中为质,阿爹不敢拿她的性命作赌,为了保全她,阿爹选择束手就擒,汝南王府覆灭的那天,是她在承乾殿前脱簪待罪跪的第七天。
夏日的太阳可真毒啊,她从来没跪过这么久,只觉得自己背上的皮都要被晒化了,她拽着青年帝王的衣摆,舍掉尊严,苦苦哀求,相求皇帝看在多年情分上饶她父兄一命,结果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念在你入宫多年的份上,罪不及出嫁女,朕会命人封了钟粹宫,你就在宫里好好待着吧。”
也是那时,她才明白,皇帝本就视汝南王府为眼中钉,早就有欲除之而后快的想法,她入宫,就是给皇帝递了把刀,皇帝后来冷落淑妃对她恩宠有加不过是为了让她阿爹放松警惕,可笑她还以为是她一腔真心终于感动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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