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伺候的宫人便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个荣忠在跟前伺候。
裴毅回过头来,向皇帝请安问好。
皇帝摆了摆手, 让荣忠赐座。
“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皇帝看向裴毅道。
忠国公这个爵位, 是裴毅从已故的老忠国公那继承得来的, 说来, 裴家祖上原就是武将起家,功勋满满。
但皇帝同这位忠国公裴毅, 还真称不上熟悉。
一来裴毅不喜欢舞权, 多年前继承了爵位后, 就一直隐于人前, 二来裴府有裴尘,这些年来裴尘与宫中关系密切,便同忠国公府疏远了些。
裴家的人也很本分,裴毅后来续弦的那位忠国公夫人, 也不爱往宫中走动。
皇帝对裴尘格外熟悉,却连裴尘那弟弟妹妹都不太有印象。
刚听闻裴毅进宫,还要求见他时,皇帝也是有些惊讶的。
他见裴毅盯着远处的棋局,便轻声道:“可要下上一局。”
裴毅应了,二人移步至棋局面前,荣忠手脚麻利,将残局撤下后,裴毅手指黑棋,轻声道:“听闻圣上今日身子不适,近来内子家中寻得了些珍贵药材,那些药材不少需要用特殊的方式保存着。”
“臣怕放久了坏了,便赶在今日,将药材送入宫中。”
皇帝微微点头:“你费心了。”
话说至此处,二人俱是沉默。
他们君臣之间,实在是过分生分。裴毅在朝中也如同一个隐形人般的存在,原本皇帝还以为,他将药材送过来,只打算跟皇帝行个礼便离开了。
不想他竟是留了下来。
两人分明对坐着,棋是一步步地下着,除此之外竟是别无他话可说。
气氛沉静,连荣忠都瞧出了些古怪。
只短短的几步之后,皇帝却来了些兴趣,他下棋的速度微缓,轻声道:“此前朕竟是不知,你的棋下得如此之好。”
裴毅轻声道:“臣寻常在家中无事,便喜欢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权当打发时间了。”
皇帝摇头道:“这怎么会是无用的东西,以你的棋艺,只怕便是与当世大家对上,也是不差的。”
皇帝这话不假,因为皇帝喜欢下棋,所以身边的人几乎都会下棋,皇帝还请过几个国手,与其切磋。
而这些人中,若说下得最好的,当属裴尘。
但裴尘的棋虽深,却很难叫人探到了实处。皇帝与其对弈,极为容易出现平局,便是在他要求之下,裴尘也不过赢他二三子,甚至恰好就是半子。
因而皇帝觉得与裴尘下棋无趣,便不愿意叫他了。
没想到这裴毅竟也下得这般好,人说虎父无犬子,这话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
裴毅还跟裴尘不同,上来就使出了全力,皇帝稍不注意,竟是被他杀得片甲不留。
皇帝与人对弈,极少会输成了这样,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来了兴趣。
索性抬头与裴毅说:“再来一把。”
裴毅点头,不想第二局开始,刚刚过半便又将皇帝的路堵死。
他们一连下了三把,皇帝竟是一局都没有赢。
最后一局时,皇帝使出了全力,可到底没能够力挽狂澜,依旧输得很惨。
连着败了几局,皇帝这兴趣也消散了下去。
这等事情,有来有往还能够算得上是个趣味,若是一直输,便格外的叫人不痛快了。
眼见皇帝停了手,荣忠抬眼看向了裴毅,按理来说皇帝这样的举动,便是要送客了。
可裴毅身型未动,还轻声请荣忠泡了壶茶过来。
荣忠刚走,裴毅便道:“今日臣过来,是为了底下孩子的事情。”
皇帝皱紧了眉头,以为他想要说的,是林水月的事情。
裴毅是裴尘的父亲,如今也是林水月的父亲。
他那一儿一女年纪还小,如今都还在上学堂,有什么事情也求不到皇帝的面前来,随便给裴尘开个口就能够办妥。
那既不是那一双儿女,裴尘近来也很得器重。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林水月这个儿媳妇了。
“若是为着林水月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皇帝面色冷了下来:“她藐视皇权,朕不杀她,已经是网开一面!其他的事情,此后就不要再想了。”
裴毅微顿,却是道:“与她无关。”
皇帝微怔,除了林水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过来说?
正想着,忽而看见裴毅抬眸。
皇帝对上了他的眼睛,发现这位忠国公,实际跟裴尘长得并不相像。
裴尘容色太甚,裴毅的长相却更偏周正,周正的脸,刚毅的眸。
同裴尘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皇帝正恍然之际,裴毅却直接开了口道:“距离裴尘出世,也有二十二年了。”
皇帝眼眸微顿,他想起裴尘当年进宫时,还只是个几岁的孩童,不想转瞬就已经这么大了。
裴毅却不似皇帝这般,回忆起来了从前。
对他来说,这个儿子的存在感并不强,甚至这二十二年中,他与裴尘相处的日子,都是屈指可数的。
裴尘大半的时间,都是宫中,要不然就是卧病在床。
“裴尘从前身子不好,太医说,是他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
皇帝微颔首:“朕记得,先夫人生裴尘的时候,他似乎并未足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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