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声音沙哑软绵,周子濯转身看来,紧锁的眉头总算稍微舒展。
“可好些了?”他边问边往榻前走去。
秦漪点点头,看了眼远处的紫砂壶,嘴唇翕动两下却未出声,索性自己起身,然而衾被才掀起一角肩上忽被他按住。
“好生歇着吧。”
他从案几提起茶壶斟了杯清茶递来,秦漪轻抿着唇接过,心口泛着丝丝甜意。
干痒的喉咙可算得到滋润,她半倚在软枕上,斟酌着如何张口,又猛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对了,子莹可还好?那贼子抓着没?娘该吓坏了吧?”
一连三个问题让周子濯微愣片刻,回过神时忽觉喉头发紧,凝视着那双清澈眼睛回答:“无需操心,贼人已被送押官府,子莹只受了些惊吓,娘那边也都安顿好了。”
紧提着的心猛然落地,秦漪捂着胸口舒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二人只一步远的距离,这才发觉他下巴上泛着青,眼眸中也有少许血丝,心中不禁生疑,只是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
原是魏氏听侍女说秦漪已清醒便忙赶了过来,瞧见榻前坐着的周子濯时捂嘴笑笑。
到底是自家媳妇,嘴上再强硬,心里总还是知道疼惜的。
瞧见来人后,秦漪忙起身见礼却被止住,魏氏在木椅落座,攥着她手心柔声道:“好孩子,叫你受苦了。”
秦漪抿唇摇首:“娘说的哪里话,只要小妹平安无事就好。”
见二人俩聊得欢快,周子濯起身离去,秦漪紧瞧着他的背影,心底有几分不舍,自上回归宁日后他二人已有好些天未见,适才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呢。
她的一举一动皆被魏氏看在眼里,这俩人之间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她自也欢喜,想到多日来的忧虑便悄声问道:“绾梅,娘问句不该问的,你和子濯可圆房了?”
听了这话秦漪脸上霎时滚烫一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魏氏知她脸皮薄便不再追问,可心里却止不住有些失望,但小两口的事她这做母亲的又属实不好插手。
魏氏又坐了会儿便离开了,宝珍进来伺候更衣洗漱,而后简单吃了些粥饭,这时,宝画不知从何处端来碗黑漆漆的药汤要她服下。
客堂内四处弥漫浓郁药味,秦漪雾眉微拢,不解道:“这是何物?”
宝画笑道:“这是府里下人照着观南大师开的方子抓的药,小姐趁热喝了吧。”
“观南大师?”秦漪喃喃问道。
宝珍将她昨晚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说起那被抓捕的贼人时仍旧恨得咬牙切齿,而提起及时赶来为她诊治的观南大师时,那两只圆眼便弯成了月牙。
秦漪抚了抚心口,暗自想道,那佛子前后帮她不少,可惜出家人有戒规在身,便是有心想要答谢也无处下手,只能遣人前去多添些香火钱了。
“……对了小姐,姑爷昨晚在这儿守了您一夜,奴婢们劝他去歇着都不肯离去,可见姑爷这回是对您上了心了。”
宝珍笑容满面,自家姑爷总算开窍懂得疼小姐了,她们这些做丫鬟的自然高兴。
秦漪听罢又惊又喜,拽紧衣袖问道:“当真?”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担忧起来,“一夜未眠,身子怎扛得住。”
“小姐就别乱想了,您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只需将身子调养好就是。”
“是啊小姐,昨晚观南大师说您气血不通,就是日日多思多虑造成的,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有何事只管跟奴婢们说就是,何必自个儿闷心里。”
俩丫头一唱一和,秦漪莞尔一笑:“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想起昨晚的凶险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道:“等会儿随我去看看三姑娘吧,她年纪小不经事,昨日被那贼子用刀抵着定是吓得不轻,我去陪她说说话。”
“是。”宝画应道。
不久后,主仆三人出门去往周子莹住处,两人所居客堂离得并不算远,走过一个回廊再拐角就是。
自打出了昨日那场事后魏氏遣了数十个下人守在周子莹跟前,门口守得严严实实,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侍女小厮见了秦漪后接连行礼,她隐隐觉得这些下人瞧她时的目光与往日似有不同,她不知道,如今府中下人皆被她昨日的英勇之举而折服,加之她平日里对人客气友好,是以虽才进门没多久就已赢得人心。
就在这时,房门从里头打开,出来的正是周子莹的贴身侍女玉兰,福身后悄声道:“少夫人,三姑娘还睡着呢,要不您晚点再来?”
“来的不巧了。”秦漪朝门缝扫了眼,屋里有些昏暗并未瞧见何物,“那我晚些过来,你们多加留意些,有什么事及时来说一声。”
“是,奴婢记着了。”玉兰点头应下。
回时路上,走得远了宝珍才叹道:“三姑娘属实可怜,心地这么善良偏生得了哑疾,世人常言好人有好报,可见这话也是信不得的。”
秦漪款款往前走着,听罢淡然一笑:“此言不过是警醒世人多做好事莫要作恶罢了,福报又岂是那么好得的。”
说话间,忽的瞧见不远处有一和尚在她门口站着,那清瘦身影似曾相识,此处看去只瞧见他身着一袭青灰僧袍,走至跟前时那人倏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之时二人都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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