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那声音便觉得不对,忙推门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门窗关着,屋子里闷热,阳光进不来,很暗,佟奶奶正靠坐在窗前,两眼呆呆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个点。
那白猫儿乖巧地偎依在她身旁,见到顾舜华,便冲顾舜华喵喵了几声。
顾舜华忙握住佟奶奶的手:“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佟奶奶缓慢地望向顾舜华,之后喃喃地道:“舜华,他不来了,他不来了……他说他不来了。”
顾舜华顿时明白了,之前就说佟奶奶的那位朋友迟迟联系不上,现在这是联系上了?说不来了?
佟奶奶抬起手来,手里捏着的却是一封信,她颤声说:“他来信了,来信说他不来了,说这辈子也不用见了。”
她摇头,叹息:“怎么能这样,说不来就不来了,怎么能这样……”
老人家这个时候词语仿佛格外匮乏,她只是一个劲地反复问他怎么不来了。
顾舜华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轻握住了佟奶奶的手:“上次,上次他说来,这次突然不来了,也许发生了什么事。”
她陡然想起来,在那本书中,陈璐想买喂猫的碗,佟奶奶根本没卖,但是后来佟奶奶遇到了什么大事,那意思仿佛是朋友遇到了事,急用钱,于是就迫不得已卖给了陈璐。
她隐隐感觉,那本书许多情节虽然荒谬不堪,但是偏偏有些事情,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约之中,好像又有什么线索提示。
佟奶奶听到这话,摇头:“能有什么事呢,出事了怎么不说,这样一句话不说,倒像是我做了一场梦,这算怎么回事呢!”
顾舜华:“也许……他有什么苦衷?”
佟奶奶:“能有什么苦衷呢,这不是已经不兴过去那一套了吗,不论成分了,他还能有什么苦衷呢!他怎么能这样呢!”
佟奶奶嘴里呢喃着:“他就是骗我吧,一直都在骗我,骗了我五十年,现在还要骗我,他怎么能这样……”
顾舜华走出佟奶奶房中的时候,心里也是难受。
她委托了同学去打听,并没有打听到什么,她也让任竞年的战友帮忙打听了,也打听不到什么。
云南距离北京城是两千五百公里,山迢迢水遥遥,不通音信,分别了五十年的人,去哪儿得那个人的信儿啊!
实在是心酸,她便顺便过去了骨朵儿那里,正好再给她把玉米棒子送过去。
一过去,就见骨朵儿正收拾东西呢,里面衣服看样子是潘爷的,当下也是诧异:“这是怎么了,潘爷要出门?”
最近骨朵儿一直都在百子湾,就没回来过,也是今天把西瓜酱委托给了村里老乡,这才抽空回来。
骨朵儿:“舜华,佟奶奶那里出事了,她那位朋友在云南,说不会回来了,她心里总觉得难受,惦记着,我爷爷说了,她已经惦记了五十年,不让她去看个究竟,她到了棺材里也不能安生,说打算带着她过去云南,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顾舜华:“现在就去?”
骨朵儿叹:“我爷爷那个人你也知道,说风就是雨的人,他已经决定要去了,他要带着佟奶奶一起去,让佟奶奶看看那个人,当着佟奶奶的面问一问那人到底怎么想的,说问清楚了,这五十年也就值了!”
顾舜华默了一会,道:“这样挺好的,哪怕辛苦点,折腾一遭,至少闹个明白,不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是怎么一回事。”
说完她就回去了,回去家里,她拿出来二百块钱,直接包在一个钱包里,过去给了骨朵儿。
骨朵儿一看忙道:“你可别,路费我们家还有!”
顾舜华:“这不是给你或者潘爷的,这是给佟奶奶的,云南离咱这里太远了,中间不知道折腾多久,去了后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这二百块,算是我资助佟奶奶的,你也知道,佟奶奶待我不错,我平时也没什么能报答她的,直接给她钱,她也不会要,这个你代我帮佟奶奶收下,回头给潘爷,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骨朵儿:“行,姐妹不和你说虚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代佟奶奶收下,回头我会和我爷爷说。”
回来家里后,顾舜华其实还有些替佟奶奶难受,想着人这一辈子也不容易,赶上了好时候自然好,但是赶不上的呢,最年轻美好的年华里,战火连天山河破碎,等到解放了建国了,年纪也大了。
而自己这一代,生于五十年代后期,虽然赶上了那十年,但到底是一切都熬过去了,在最为斗志昂扬的年少时光,苦熬在内蒙古,也算是锻炼了意志。
等到二十几岁,结婚了,孩子有了,人生大事也没太多操心的,赶上改革开放好时候,正好拼尽全力做买卖挣钱。
这么想着,任竞年进来了。
“孩子呢?”她随口问。
“孩子在外面和几个小孩玩呢,”任竞年笑着道:“他们现在和院子里小朋友玩得都挺好。”
顾舜华听着,也笑了下,之后便和任竞年提起来自己拿了二百块给佟奶奶的事。
“挺大一笔了,我应该先和你说一下,不过刚才心急,你和跃华说着话,所以我就——”
“佟奶奶人不错,遇到这种事,我也没能帮上忙,你要拿就拿,不是什么大事。”
“嗯,这次我的西瓜酱,如果顺利,我估计能挣七百块,挺大一笔钱了,到时候咱们大概能有一千三百块,可以琢磨着做一笔大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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