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箬竹不反驳了,认真听他说完,顺便“嗯”了一小声。只是那鼻音过分撩人,她却不自知。
景问筠的结论,她其实是认同的。可如今的麻烦是,他们如何能走出幻境?
刚刚她已经检查过了画卷,那白纸中并没有藏匿空间。好似这就是一扇单向通行的门,门外的人能进来,里头的人却出不去。
“吾有个很大胆的猜测。”景问筠道,“你方才也说了,从昨夜寺庙中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火光,极有可能设下这整个幻境的人,用秘术操控着此处无法燃火。”
“可他为何不禁水,不禁光,唯独禁火?”
经他提醒,箬竹登时福至心灵,接话道:“令人避之不及、逃避闪躲的东西,往往是弱点所在,是不愿意面对的缺憾。就像你不承认自己无法人道一样,这个画中幻境实则惧火怕火!”
“……”景问筠掌心微微收紧。
前半句话的推测分明字字在理,结论蕴含在最后半句中,也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景问筠无端就觉得,这小白兔真正想要说的话,是中间那句。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欠收拾了。
盈盈一握的腰肢就依赖地枕在他掌心,叫人真想再掐一把,看她软了身子后是否还能再说出这等挑衅话语。
但景问筠无情道虽破裂,曾经修习出的坚定意志却还屹立于心。他有冲动的欲念,可更多的还是清醒理智。他能感受到箬竹对他明晃晃的拒绝,他自诩不是小人,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
好不容易箬竹在咬破他手臂后,药性暂时被压制了些,若他此时再将她的媚色激出骨子,瞧得见却吃不着,最后难受的还是他自己,遂深吸气再三后忍住了。
景问筠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续说起正事儿:“此画中幻境既怕火,吾便有一对策将其毁之。”
“难不成你想放……三昧真火?”箬竹丝毫不知他在刚刚那短暂时间里想自己的,还当他与自己一样,是在思虑办法,“我最初想到的也是这个法子,毕竟三昧真火是神火,可以穿破一切秘术,点燃世间万物。”
“但后来想想这个办法又实在太冒险了,神火威力太大,要是这个法子不对,我们依旧出不去的话,等到火势蔓延,所有入画的人,包括我们,就都只有一个结局。”
葬身火海的结局。
因为他们有能力放出神火,却没有能力熄灭神火。
景问筠极淡的“嗯”了声,不否认她的担忧,而后道:“所以你来选。”
“赌五分把握?还是……”他说着顿了顿,凝视着箬竹的眸光如夜似海,伸出拇指轻擦去她因燥热难耐,额角鬓发间渗出的汗珠,“纵使天魂不在,吾帮你解去药性的能力,也是有的。”
箬竹偏了偏头,躲开他的触碰。
她是真的怕这幅模样的景问筠,不再恪守无情道的信条,无欲无求的清冷道长突然开了欲,就像万里无云的蓝天蓦然划出道绚烂彩虹,变得有了生气,惹得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景问筠若是再这样轻柔地循循善诱,箬竹真的怕自己冲动沉溺,做出后者的决定。
她皮肤已经红的不像话,宛如一块白玉沁了血,又在铜炉内烧灸过,滚烫不已。她必须要做出决定了,否则,传闻中了迷情药后长久不解则爆体而亡,她不想用自己的身体来验证虚实。
箬竹埋首在景问筠的胸膛,呼吸着他白袍散出的清冷淡香,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稍稍好受些,以保持头脑清醒。
倘若这由画卷编织的幻境中只有她和景问筠两个人,箬竹绝对会毫不犹豫就选第一种,因为总归都必须要出去的,早赌和晚赌没有区别。
可事实却是,这画中还有许多普通百姓。
她的选择也许直接决定了那些人的性命,她好像没有资格替旁人决定生死。
如果选后者的话,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到更稳妥,甚至万无一失离开环境的方法。只是……
夜色下,她抬眸望向景问筠的眼,眸光很深很暗,与他平常的清冷淡漠不同。
还有她紧贴在景问筠的胸膛,能听见埋在左心房的心跳,和自己的呼吸一样,快得不行。
他的身体,有渴望呼之欲出。
箬竹开始衡量起这个牺牲。
仅肢体而言,她似乎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喜欢景问筠的亲近。可随随便便的交代,心里到底膈应别扭,放不下身而为仙君的尊严。
“我选……”箬竹犹豫开口。
“如果你是因为担心其他人的性命而放弃选前者,牺牲自己委曲求全,便大可不必。”她抿着唇停顿没说出后面的结果,景问筠先她开了口。
“这些人的命魂被吸入画卷的时间比你我要长,而命魂与二魂分离过久,他们就只有死一个下场。我们不仅是在自救,也是在救他们。”
箬竹诧异看他,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居然将她犹豫半晌的关键,一语道破了。
其实景问筠没这么神,他只是看出了箬竹不愿用那种方式解毒,却又没有很果断的选择前者,遂很容易就猜中了她踯躅的原因。
果然,当他说明白这点后,箬竹很快便道:“那么我选第一种,赌吧。”
景问筠落在她头顶的视线黯淡了几分,应道:“好。”
这算意料之中的答案,只是他盼着她要是能多犹豫几秒,也好说明自己并非完全的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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