箬竹解下腰间佩戴的玉坠子传音给萧雁行,让他自行降落,然后在汾青城中碰头。
她说完便要掐断传音,可玉坠那头传来萧雁行低沉不苟言笑的声音:“师姐,刚才的雾,不是雾。”
“……是邪。”
汾青城的酒楼客房中。
萧雁行将琉璃瓶放到桌上,里头装着几缕白雾,正是他在半空寻灵剑时收集入瓶子的。他道:“师姐你仔细看看,这雾气,像什么?”
箬竹拿起瓶子凑到眼前,注视之下,缥缈雾气似乎逐渐聚集有了形体,一只只,蜷缩着像是睡着了的猫狗。
也像是……婴儿胚胎!
她看出来了,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来。
方才腾云空中,雾气浓稠不易分辨,她又及时用灵罩挡开了雾气靠近,没能察觉到这雾的不对劲。而这会儿隔着薄薄琉璃瓶,箬竹清晰感受到,瓶中怨气深沉。正如萧雁行所说,是怨灵化作的邪祟。
“陆师兄,你被雾气攻击的时候突然捂住耳朵,是不是听见了什么声音?”箬竹突然想起来这茬。
陆尘修闭上眼睛回想:“是听到了些声音,像是……婴儿啼哭。”
箬竹眉峰紧锁,那便和她的猜测对上了。
新生婴儿是世间灵气最纯净的存在,但如果婴孩在生下来后不幸夭折,其家人又没有找道士超度亡魂,身上灵气就极易转变成怨气,停留在人世。
不过寻常死婴虽容易形成的怨气,却因新生儿未开记忆,未经人事,怨灵的执念并不深,所以要净化这些怨灵也很是容易。只需雨后彩虹的七彩光芒普照,就能让怨气散开,归位冥府重新入轮回投胎。
是以,自开天地以来十数万年,世间各处从没出现过有婴孩怨灵聚集不散的事件。
这事委实有些诡异。
箬竹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直到额头兀地落下一点清凉。她错愕抬头,见是萧雁行的指尖,愣了愣,眉目自然而然舒展开些许。
她问:“怎么了?”
萧雁行道:“有只蚊子,我帮你摁死了。”
说着,他把手收回,指腹上确确实实躺着一只死蚊子。
箬竹:“……”
如果不是她身上带着幻花仙君赠的,可驱虫豸不敢近身的香囊,她都要信了萧雁行这鬼话。
不过被他如此一打断,房间中凝重气氛瞬间缓和不少,箬竹的眉峰也没有再仄起。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尘修问,“寂白宗是汾青城唯一的仙门,不如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寂白宗,问问刘宗主婴孩怨灵的事,顺便帮仙尊取药。”
萧雁行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箬竹:“师姐怎么看?”
箬竹缓缓摇了摇头:“这样行不通。”
“我们能在空中看到那么多怨灵,说明汾青城中近段时间夭折的婴孩数量多。可寂白宗是掌草药、炼灵丹的丹修宗门,他们在城中治病救人的话,按理说汾青城中婴儿死亡比率应该比其他地方低才是。”
“而且这些怨灵无不怨念深重,早已经化作了邪祟。寂白宗在修真界也算是能排上名号的宗门,可见实力不会太差,不可能发觉不了汾青城上空有这么多邪祟集聚。”
箬竹觉得这事蹊跷,她想不明白到底在怎样情况下夭折的婴孩怨气,才会顽固难除,化作邪祟留在世间。
而贸然去问寂白宗,很可能讨不着好。
陆尘修已经被她说懵了,一愣一愣地挠头,又问了遍:“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其实汾青城不属于我们缙仙宗的管辖范围,仙尊也向来不理门中事,我们不管这件事也无所谓的。”
“陆师兄。”箬竹打断他,语声淡淡,“缙仙宗门规是教的我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今日暮色将近,大多数店肆都打烊了。等明日,我们再出去打听打听,汾青城近日是否有怪事发生吧。”
她就算在各处人间待再久,也始终不会忘记自己来自天宫,是受凡尘香火祭拜的仙君。如人族常说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的神像受人供奉,就不该袖手旁观。
陆尘修被她说的惭愧,点头称是后,就离开先回自己屋里歇着了。
而箬竹还坐在桌边沉吟,眉目在不经意间,再度拧起浅痕。
萧雁行手指伸来,这次箬竹有经验了,在他指腹没碰到自己之前,往后微仰了仰头躲开,而后抬了半边眉毛,戏谑看他:“又有蚊子?”
“嗯,不过师姐刚刚的动作,把它赶跑了。”萧雁行说谎顺口捏来,无比淡然。
“……”箬竹懒得揭穿他,“天色不早,陆师兄已经回房休息了,你也回自己屋里吧。”
萧雁行忽而低笑了声:“师姐,这间就是我的屋子。”
箬竹一怔,这才想起来他们原先开了三间上房,而她是在收拾被褥的时候,被萧雁行叫来看琉璃瓶的。所以,她的房间在隔壁。
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站起来:“那我回去。”
手腕倏尔被人从后拉住,萧雁行嗓音带笑:“师姐急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在同间屋子睡过。何况这才不到酉时,歇息未免有些太早。”
箬竹:“……”能不能别总说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话!
傍晚腾云时候,她就觉得陆尘修好像误会了什么。要是回天琴峰后,同门间把八卦作谈资,最后传到凌宛秋耳朵里,那她的姻缘计划就又多层障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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