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芝心头微酸,旁人皆说这位太子妃上不得台面,不说家世,单论言行举止,就连跟普通的世家贵女们比差得远。
或许是因为从小流落在外的缘故,太子妃一举一动都带着随性,不似长安世家女子端庄稳重,就算嫁进东宫半年,身上所带的市井习气也没有完全改掉。
是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有些宫人竟然在私底下公然给太子妃起绰号,叫起了诸如‘二傻子’这样的诨名。
太子妃不在意,却把她们这些伺候的宫人气了个半死,堂堂的太子妃,竟然被欺辱到如此境地,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些人不在太子妃身边伺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编排她,她们哪里晓得太子妃的好?
凡是在丽正殿伺候的,无一不是在别处被欺辱惯了,待不下去,才被发配到这里来的。
太子妃待人和蔼可亲,不仅半点不嫌弃他们,还待之如亲人,就算他们其中一些人手脚粗笨,太子妃也从没生过气,还经常同他们一起玩乐说笑,半点架子也无。
在柳芝看来,太子妃这样的人,应该在山林间肆意奔跑大笑,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裹在重重宫装下每日听训学规矩。
东宫禁锢了她。
柳芝眼里的叹息太过显眼,惹得青葙忍不住侧目。
“好姐姐,做什么又用这种眼神瞧我?我今日只去瞧了太子,没犯旁的事吧?”
柳芝回过神来,连连摇头。
“不是为了这个,殿下,咱们该去赴宴了。”
青葙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沙哑,“给太子的接风宴?”
“是。”
“那走吧。”
路过李建深的承恩殿,青葙脚步一顿,转身抬脚走到门口。
“见过太子妃殿下,太子前去赴宴,不在这里。”守门的禁军拦住她。
听见这话,身后的柳芝不免惊讶,太子不去也便罢了,既去,按理自然该叫上太子妃,与她一同前去才是。
可是如今太子竟是不等人就走了,她们主子好歹是太子妃啊,他却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给她。
今日是太子的接风宴,怕是不少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都会去。
要太子妃一个人过去,还不知要怎么被人耻笑呢。
然而青葙听了守门士兵的话,只是静默片刻,便道,“知道了。”
面上没有一丝不满或者难过。
柳芝叹了口气,依照太子妃的性子,怕是又将委屈往肚里咽了,她看着青葙的目光不禁又慈爱了些。
宴会设在紫宸殿,离东宫着实有些距离。
许是青葙独自一人前来,太过显眼,等她进去的时候,原本还热闹的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在这一片寂静里,青葙一眼便瞧见了她的丈夫,太子李建深。
他正坐在左侧席首,曲着双腿,修长的手指端着一盏琉璃杯不住摇晃,他没有穿时下时兴的圆领胡袍,而是着一身大袖长衫,领口略开着,颇有种魏晋风骨的味道。
这身打扮十分潇洒随性,与四周格格不入,却无人敢说什么,就连李弘也只是笑笑,当没看见。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到来,李建深慢悠悠地掀起眼皮,将视线投过来。
青葙瞧见他的脸,心猛地一颤。
“噗。”
大殿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二娘,你在笑什么?”
皇帝身边的林贵妃转头,问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小娘子。
众人的注意力亦被吸引了过去。
那被唤二娘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贵妃的侄女,鲁国公的二女林竹萱,因是独女,她一向受家人疼爱,因此性情便有些骄纵。
见众人都瞧着自己,林竹萱方放下捂嘴的帕子,道:
“臣女只是见太子妃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瞧,觉得有趣,是以才不小心失了仪,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此话一出,原先那些看笑话的也开始笑出了声。
太子都来半个时辰了,这位太子妃才姗姗来迟,独自一人来赴宴,来了宴会之后,她眼圈都发红了,一个劲儿地盯着太子,太子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种种迹象表明,太子压根就没把这位太子妃当回事。
原本想着,太子在半年前的婚礼上丢下太子妃,如今回来至少也会因为愧疚理会一二,如今看来......
啧啧。
几个后宫嫔妃开始窃窃私语。
“瞧她梳的那妆,头上那簪子,明摆着学那位呢,只可惜太子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真是可惜。”
“你不懂,如今把正主都给接出来了,这替身自然就不值钱了。”
“也是,白搭了她这幅好皮囊,也不知这太子妃的位置她还能做多久?”
......
她们的声音不大,青葙并不能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但知道总不是什么好话。
“好了。”皇帝李弘开口轻斥,“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他一张口,其余人自然不敢再有动静。
青葙这才跪下,向他和林贵妃行礼。
“太子妃快些入座吧,太子立了功,你也跟着沾光,不必拘束。”
青葙起身应是,在宫婢的引导下在最靠近李建深的一方长桌后坐下。
有舞姬上殿,开始表演歌舞。
丝竹声起,舞姬衣袖翻飞,眼波流转,有郎君技痒难耐,下场与舞姬一起舞蹈,众人掌声雷动,好不热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