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氏女已经进去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谢鱼担心地问道。
“太后要跟她叙旧吧。”桓曦和说完,看到刚才正殿的门扇还开着,眼下却已经关闭了,好像有什么事。
王乐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才那个人,应该是跟自己有关。恰好如意从殿内出来,神色凝重地走到她们面前:“王家娘子,山阳郡公夫人有请。”
桓曦和问道:“我们可以一起进去吗?”
“夫人只叫了王家娘子。”如意为难地说。山阳郡公夫人的辈分摆在那里,连太后都要礼让。
谢鱼拉着王乐瑶,不肯放手。她猜想,肯定是郗氏女耍了什么花招,里面危险重重。
“我没事,你们在这里等我。”王乐瑶安抚两个人,跟在如意后面走了。
如意回头,看向桓曦和与谢鱼,用口型说:去请陛下。
桓曦和一惊,知道大事不妙,对谢鱼道:“你在这里守着,随时关注里面的情况,我这就去找陛下。”
谢鱼重重地点了点头。
*
王乐瑶进殿之后,身后的门扇就关上了。光线似乎也被阻隔在外。
大殿的气氛与先前进来时,完全不同,显得有几分凝重和压抑。她咳嗽了两声,还是往前走。
郗微坐在下首的位置,目光淡淡地掠过她。
大殿上还跪着一个人,那人的背已经佝偻,头发全白,穿着简朴的布裙。王乐瑶走到她身旁,一下认了出来。
这是曾经近身伺候祖母的邓嬷嬷。祖母过世以后,伯父做主,将邓嬷嬷送回老乡,颐养天年了。她们已经有几年没见。
邓嬷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四娘子。”邓嬷嬷叫了她一声,目光闪烁,不敢看她。
陈氏威严道:“邓嬷嬷,我问你的话,你当着王家娘子的面,再回答一遍。”
邓嬷嬷应是。
“你在王家多少年?伺候过何人?”
“我在王家近四十年,伺候的是当今宗主的母亲,王老夫人。”
“那你对王家的事,可以说了如指掌?”
“不敢,只是会比四娘子多知道些。”
“那殿上这位娘子的生母,究竟是何人?”
邓嬷嬷先是看向王乐瑶,然后低头说:“这个老身真的不知。四娘子生下来以后,才被二郎君抱回府里。当时老夫人不想认她,问二郎君她的生母是谁,二郎君也不肯说。后来大郎君同意,才把她计入族谱,认作嫡女。府中知情的下人都被大郎君封了口,无人再敢提此事。”
“也就是说,四娘子的生母不详,可能不是士族,还有可能是庶民或者倡优?”陈氏问道。
“你这话过了。”张太后出言提醒陈氏。
既然陈氏把事情摆出来了,张太后只想把来龙去脉弄清楚,并不想为难一个小娘子,更别提侮辱人家的母亲。
可陈氏却不管这些,她先前听郗微说此事,还半信半疑。那可是琅琊王氏,怎么会随便把一个娃娃认进宗主房。可眼下人证在此,她觉得王家简直目中无人,竟妄想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塞到宫里做皇后,当他们皇族可欺吗!
“太后,此事必须弄清楚。皇后母仪天下,为世间女子表率,必须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王家的嫡女可以为后,但此女身份疑点重重,若她父母无媒苟合生下她,她便是私生女,绝不能当皇后。”
王乐瑶听到这里,冷笑一声。
这些人,拿她的生母来攻击她,说她来路不明,逼她放弃皇后之位。
这皇后本就不是她要当的,放弃有何难?但她不允许自己的母亲,被人辱没成倡优之流。那是对她,对琅琊王氏的侮辱!
“你笑什么?”陈氏不悦地问道。
王乐瑶说:“山阳郡公夫人,就算我的出生有疑,你也应该请我的伯父,王氏宗主来询问。一个下人的话,不足以定我的身份。王氏百年,门庭显赫,我父亲亦是琅琊王氏宗主房所出,前朝的太子少傅。你听了只言片语,便胡乱推测他与人无媒苟合,说我是私生女。后果,你可能承担?”
“你敢威胁我?”陈氏恼怒。
张太后开口维护,“人是二郎选的,此事还是交给二郎定夺吧。”
“太后宽仁,但自古忠言逆耳。”郗微说,“皇后之位,非同小可,事关皇室血统。太后是内廷之主,还是先让郡公夫人盘问清楚,再告诉陛下。”
“朕的事,几时轮到你来管了?”门外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殿中几人皆惊诧,皇帝竟然亲自来了?
萧衍逆光走入殿中,他生得非常高大,整个人将门扇外的日光都挡住了。但他的到来,犹如一股强风,驱散了殿上的阴霾。他走到王乐瑶的身边,见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从宽大的袖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凉,以一己之力对抗代表皇族的山阳郡公夫人,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勇气和能力。
若她不是出自琅琊王氏,恐怕早就被吓晕了。
王乐瑶的病本就没好全,整个大殿闭塞压抑,刚才已经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她是强撑着,不许自己示弱。忽然有人站在她身边,有只温热粗糙的大手包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当日她溺水沉于池中,水流包围着她时一样,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