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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走(二)
    事后她责怪他,作为项目负责人之一,项目被人使绊子搞得快腰斩,他还淡定地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有那闲工夫,为什么不去收拾守旧派那帮蛀虫?”
    顺连茹问:“为什么一定要把有存在价值的人踢出公司?”
    “你不想一劳永逸解决掉障碍吗?”她理所当然认为东风势必要跟西风斗,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
    “不帮忙,不代表就是障碍物。强制生长的事物,通常寿命有限。”他说,“所有的事物都有它的发展定律,如果尽了力,它还不可抗地衰弱下去,那说明它不适合存在,何必再费力气?”
    她可没忘记,当年他处心积虑卧薪尝胆,把自己捏成一枚叁寸钉,任人骂白痴,只为最后一刻击倒对手。
    他现在像什么?历经沧桑的佛系种花人?园丁?颐养天年?
    骨子里的执着让她将他说辞理解为激将法,他越是不看好,她越是充满斗志
    出身干涸枯败之地的植物,一旦嫁接肥沃土地,就会牢牢撅住土地,肆意扩张根部。
    她的行为变得大开大合,顺连茹依然在背后无条件支持她。
    市场部和工程部对等的级别职员就被聚在一起吃酒。
    “跟人打交道,就是我的天赋。”酒足饭饱,市场经理面对一屋子工程部冲锋队员,挥着还能抬起的左手,指点江山。
    “不是我说你们这帮小年轻,也不是我看不起,但我今天真要给你们交个实话,这社会——光埋头苦干是不行的,还得有我这种人,替你们斡旋。”
    一众人早被打了招呼,乖顺地连连点头称是,再也没有从前自诩技术人员的目中无人。
    市场经理非常满意,故作专业地询问了大家手头的具体工作,然后提出一个设想:“我希望——能有一天——出门就可以到公司,出公司就能回家,想到哪就能‘咻’地一下,就到哪——咱们能办到吗?”
    众人面面相觑。
    任、任意门?关键是,任意门跟他们现在的项目有什么关系?敢情耐心讲解了半天,人家根本没听懂他们到底搞的是什么!
    她就在这时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端起酒杯,按住市场经理的肩膀,大声说话,犹如领了军令状,“没问题的经理!未来一定能实现!”
    打那以后,工程组一跟外界有摩擦,就找市场部,而市场部果然神通广大路子多,准能给他们充当万金油,起调和作用,大大地节省了麻烦。
    没想到还要陪酒。
    物业,街道管理,消防,建住局......小组每个人这辈子见过的行业都集中起来,每天走马登场。
    酒酣耳热的场面,每个人都喝得脸颊通红,平日里正正经经的技术员,七八瓶酒灌下来,个个洋相百出。
    对方忘了是物业还是充当物业的安保,总之市场部说整片旧货市场都归这帮地头蛇管。
    和她大口喝酒的头头打着饱嗝,凑过来说话时,手不自觉就放在她腿上。
    “给我靠一下,可以吗?”浑身酒气的男人小鸟依人地靠过来。
    正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招呼的她并没有移动身体,就让男人结结实实搭自己身上。
    顺连茹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就跟死了一样,这时却突然开口——
    “推开他。”
    说了叁遍,她才低声回应:“推什么啊,人家没力气才靠过来,喝醉的人意识不清醒你不知道?”生怕打扰了靠过来享受温柔乡的醉汉。
    “酒桌文化就是糟粕,我劝过你,不要把精力花在这种事上,你是女孩子,他又不是你男朋友,推开他。”
    他叽叽喳喳,就像个掌管封建礼数的深宫嬷嬷。
    她全当耳边风。
    顺连茹是何等了解她,没听到响动,就知道她连阳奉阴违都不屑做。
    “你这是怎么了?这根本不像你。”
    “要是以前,你会怎样?是不是他早被你打趴下了?”
    他是魔鬼吗?不断鼓动她“动手动手”,就跟她暴力狂似的。
    宴席后半场,耳边全是他的魔音,嚷得她都烦了。
    “动什么手?出事了你替我扛?”
    他延迟了几秒,就像去律师那儿咨询了一遍,“可以。”
    “那项目呢?不要了?”
    “谁告诉你项目进行要以接受不公平为代价?”
    靠着她的醉汉早被察言观色的人扶到一边躺下。
    可能是她气势太猛,也可能是她那张脸并不平易近人,即便她看上去深谙酒桌文化,一上桌就礼数周全,又是倒酒又是海喝还带划拳,但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她随时会暴起掀了酒桌。
    这可能叫做生人勿进的气场。
    没了肩头的重物,她正襟危坐,一屋子人,就她一个神情清醒。
    “人是会变的。”她轻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一声叹息若有似无在耳畔响起,仿若带着怜惜:“这样的变化,不好。”
    晚上应酬,白天还要补为拿执业许可证耽误的进度。
    傍晚从城郊回城的路上,路灯还没亮,四下光线有点暗,他们所坐的车忽然剧烈摇晃,猛冲上路边高地,隐隐约约还撞到了别的东西,一时之间车内鸦雀无声。
    “我、我没看清.......”开车的小年轻声音都快哭了。
    “哭个屁。”她冷冷地说:“要是撞到人,你就做好谢罪准备,不要耽误大家,延误工期。”
    她的话虽然冷酷无情,但仍没阻碍大家在事后对她心生敬佩。
    打开车门就看见一辆小车被他们撞进花坛,与他们车头俩俩相对,而他们的车半个都在安全岛上架着。
    等到她趴上对方车玻璃,忍不住笑起来。
    车里坐着一大一小一对母女,两人都绑着安全带,看上去没事,就是也和他们车里的小年轻一样,吓得魂不附体,一动不动。
    她要不下车,不知道这样“两相对峙”的灾难现场要维持多久?
    也算是运气好,人没事就好办,直接走保险。
    回到车上,大家都长疏了口气,有人甚至真的哭了,他们后怕极了,这帮犹如初生太阳的年轻人,再也不肯主动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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